她张了张唇,声音淡不可闻:“晏初——”
一望无垠的雪地,红梅独自绽放,沈晏初忽地顿足,霎时回眸。
便看到她穿过花间,踏过骤雪,一路奔至近前,将他拥住。
柳如颜低垂着脸,一遍又一遍地呢喃:
“别走——”
“晏初,别走——”
她颤抖着身,就像漂泊不定的柳絮,随风蹁跹,举目无亲。
“我没走。”他温声说着,看向环住他腰间的手,不由劝道,“夜里寒凉,先进屋再说。”
柳如颜不为所动,紧拥着他,任由雪花砸落脸庞:
“十二岁那年,阿爹离我而去,去年寒冬,泉叔和小杨又离我而去。孑孓一生,许是我最终的宿命。”
来兮若尘,归兮若尘。
她见惯了生离,见多了死别,又怎敢敞开心扉,像个寻常女子那般,与一郎君共度朝夕?
“身为将门,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情海红尘是我想也不敢想的事。直到有天,我遇到一人,喜他所喜,悲他所悲。”
初尝情滋味。
“后来的雍山一别,我便知晓,这一世,我留不住任何一人。”
“我心知,你我本是萍水相逢,离别是早晚的事。无论过去恨也好,爱也罢,到最后,你南下大理,我北赴大汉,终归还是殊途。”
“我怕极了离别,只有劝慰自己心无所求,无所牵挂,往后余生,或许才会好过些许。”
雪越下越大,漫天银白乱舞。
柳如颜在雪地里冻得脸颊发红,却依旧絮絮说着:
“这些话,我本想烂在心底。”
“但若有幸残喘到寿终正寝的一日,耄耋之年,忆及往事从前,又怕会留下一件憾事。”
“这辈子,我做过太多的憾事,每每忆起时,悔不当初,心肠像是刀割一样的痛。”
“晏初,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
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
“你可是我年少岁月的痴与梦啊。”她轻声叹息。
“生当同衾,死亦同穴。”沈晏初执起她的手,望着面前的姑娘,替她拭去鼻尖飞雪,爱而怜惜。
“待大理事了,我便回北汉寻你。”他一字一顿,“往后余生,有我。”
柳如颜怔住,睨向他。
“与你同生共死,不离不弃。”他慎重许下诺言。
柳如颜抿紧唇,默然垂着眼,眼尾终于泛起了红。
再次抬眼时,她云淡风轻地笑开,戏谑道:“谁说小爷要和你同生共死了,不过是见你模样生得俊俏,心里垂涎罢了。”
她从他掌心抽出手,无奈被对方紧紧拽住。
她登时踮起脚尖,不轻不重地,咬住他唇。
明显感到他身子一僵,她松开唇齿,似笑非笑地看着:“觊觎你美色已久,今儿终于得逞。”
“怎么,难不成,真以为我心悦于你?”她笑得玩世不恭。
“一往情深?”
“怎么可能?”
她笑着道。
“倘若真如你所说,何故在你的眼中,会露出悲恸?”沈晏初俯下身子,指尖点住她眉心,“见你故作坚强,我也会感到难过。”
他惆怅说着,将面前的姑娘揉进怀里:“我是人,我也会觉得心痛。”
如颜,你可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