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颜睡在营帐最角落,她躺在衽席上,暑热难耐,她想拿点东西出来扇扇凉,于是在包袱中一顿摸索,最终摸出一封信纸。
是当初沈晏初留给她的画。
离别至今已有一段时日,有时她甚至会想起无婪山的雪夜,想起沈晏初独自坐在楼阁,冷心冷情的样子。
……
而千里之外,沈晏初与柳如颜分道扬镳后,随属下们辗转各地。
在日复一日的长途跋涉中,他身边少了君子之风的白芷,温文尔雅的董轻弦,风流倜傥的金不换。
更少了她。
看着身边不言不语的众傀儡,有时他甚至会想,过去的十年,他究竟是怎样度过来的?
他记大不清了。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十五岁那年,那时的他变得愈发寡言,心境犹如一潭死水般波澜不起。
唯一执着的,便是替母报仇。
直到他遇到了柳如颜,原本死寂的心再起波澜。
他发现:
他喜欢品尝古楼子的鲜香;
喜欢穿戴颜色素净的衣物;
喜欢在烟雨朦胧的季节,赏燕观柳。
他甚至发现,每每斟茶时,喜欢倒满两杯。
“尊主怎么斟了两杯水?”凌云诧异。
沈晏初微微愣神,方而回:“水太烫,两杯凉得快些。”
每每盛饭时,他也会装满两碗米饭。
“尊主这又是替谁盛的?”凌云傻眼。
沈晏初清咳了声,缓缓道:“两碗饭,刚好顶饱。”
他揉了揉眉心,看来喜欢是一件难以戒掉的事。
他就像一张白纸,她便是那滴浓墨。
彼此交融,难分难舍,于滚滚红尘中洇开绮丽色彩。
最终,割舍不得。
甚至每逢深夜,他独自倚在床头。
思念犹如决堤的江水,狂澜涌起,把他湮灭!
他想起万剑林立的剑冢,她扑过来把他抱了个满怀。
想起她穿着间色裙,略施粉黛,回眸一笑时,山花失了颜色。
思念如同蛛网,让人愈陷愈深。
整整一晚难眠悱恻,好不容易挨到梦里,又梦到了太平村的大雪纷飞。
那天,生平第一次有人替他夹菜。
他看着碗底,冰冷的心似乎被人捂热,直到后来他醉了酒。
沈晏初不胜酒力,昏沉沉地躺在竹榻。
胸前忽然一沉,刚抬眼,便看到她青丝如瀑,媚眼如丝,身形绵软地伏卧在他胸口。
两厢偎依,如同天鹅缠绵的交颈。
她在他耳边喃喃絮语。
那音色说不出的软哝好听,仿若听到江南水乡的雨打芭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