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的下人们行色匆匆,脚下却不曾发出一点声音。
只要是曾宅的下人都知道,这几日夫人的心情可算不上好,主院已经被拖下去了好几个丫鬟,就是因为说错了话。
如今之计,唯有不说话才是最好的保之法。
曾夫人坐在卧房内,让人安生养息的檀香不曾驱散她心中的阴霾,反倒是让她眼中的烦闷愈发浓了。
「那几个丫鬟呢?」曾夫人冷声道,「可找好人了?」
「都找好了!」碧华轻声回答,「都是去往江南的商人,一定能将她们卖得远远地!绝不会碍了夫人您的眼!」
闻言后,曾夫人眼中露出了一抹畅快:「曾谦这个蠢货,他难道以为这几个丫鬟劝说就能让我回心转意了?」
碧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眼她:「夫人,您当真想好了吗?」
「自然。」曾夫人微微颔首,「在他任由那个狐狸精在我头顶耀武扬威时,我就做好了决定!除掉一个狐狸精又如何?今后还不是有无数女人想要爬上他的床!」
「更何况他想做的事分明就是死路一条!我绝不能让两个孩子被他牵连!」曾夫人说到这,眼中的厉色逐渐取代了烦闷,「曾谦既然想要利用我、利用唐家!那他就该做好被我反利用的准备!他难道以为我这么多年久居后宅,就将所有的心机手段都忘了吗?」
曾夫人越是说着,眼神越是凌厉。
她话说了一半,死死地捏住了碧华的手:「碧华,你一定要帮我!如今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可用之人了!」
「夫人,奴婢自然是陪在您身边的。」碧华低声道,「只是夫人,您可曾想过,现在的沧州禁不起一点动乱了,您就算想要对付大人,也不是在这时候!大人是沧州知州,他若是死了,只怕沧州会大乱!」
曾知州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这样的战乱中,他就是沧州的主心骨,前方有裴安临,后方有他坐镇,沧州才能安稳。
闻言,曾夫人却是眼眸一冷,低低的说道:「他这样的酒囊饭袋,哪里配得上这样高的评价?沧州百姓要的是沧州知州,而不是他曾谦!换言之,这沧州知州谁都能做!」
碧华的神情颇为震惊,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夫人,您可要想清楚!」
「我已经想清楚了!」曾夫人冷声道,「现在是除掉曾谦的最好时机!错过了这次再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那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我的孩子们都大了,总不能让他们被曾谦拖累!」
说着,她便站了起身:「碧华,东西我都交给你了,待会曾谦就要来了,你记得给他服下。」
碧华的手指颤了颤,但在曾夫人的注视下,她还是点了点头:「奴婢明白,奴婢定会替您办妥这一切!」
她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曾夫人。
而且……想到曾夫人在沧州所受的委屈,她的眼中便划过了一道冷意,也是时候报复回去了!
曾知州走进大门,瞧见的便是下人们死气沉沉的模样。
一见这群面无表情的人,他的心情就沉到了谷底,只觉得在这曾宅怎么待怎么不舒服,恨不得掉头就走。
但想到婉娘在自己面前无助落泪的模样,他顿时又升起了豪情万丈,觉得自己一定要狠狠地惩处曾夫人,好叫曾夫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快步走进了主院,一眼便瞧见了阴沉着脸坐在那的曾夫人。
「你究竟是何意?」他一走到曾夫人的面前,首先就是厉声质问曾夫人,「一连三日你都不让我进家门!这是我的府邸!你竟敢拦我?」
曾夫人冷笑了一声,在曾知州还想要继续往下说时,猝不及防的一巴掌将曾知州打得晕头转向。
「你敢打我?」曾知州捂着通红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曾夫人依旧还是那副最寻常的打扮,身上的珠翠耀眼夺目,让曾知州不由回想到了那些年他在京城伏低做小的时光。
同僚都羡慕他娶了一个好妻子,妻族给了他许多助力,让他年过四十就坐上了知州的位置,而他只是一个商户子出身。
可谁又能知道他的苦楚?当初在京城时,他住在唐家,吃穿都是唐家出的银子,而唐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行事骄纵,从不会顾忌他的感受,做事从来都是我行我素,让他备受煎熬。
好不容易外放出了京城,他一步一步坐到了现在的位置,纵然有妻族在背后出力,但也少不了他在其中打点。
到了沧州,他过上了自己最理想的生活,他每一日都十分快活,尤其想到自己跟着太子,即将有从龙之功,他更是激动。
但没想到,唐氏却选择在这时候给他使绊子,说好的给顾宁下毒,如今顾宁还是活蹦乱跳的,还有心思去看热闹!还有唐氏在奇珍阁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让步,都让他觉得唐氏此人蛮横固执,不堪为他的夫人!
新仇旧恨在此时都涌上了心头,曾知州的眼神阴狠,双手死死地捏住了曾夫人的脖子,他仿佛将内心积攒多年的怨气都用在了自己的双手上。
曾夫人虽然态度强横,但在武力上却不及曾知州,她被掐住脖子后,很快便赶到了呼吸困难。
见状,碧华立刻上前,她掰不开曾知州的手,急得眼睛都红了,索性一脚将曾知州踢开。
「!」曾知州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曾夫人看,「就连你养出来的奴才都这样目中无人!这些年你眼中可曾有过我这个夫君?你可曾真正的尊重过我?」
曾夫人捂着脸,脖子上火辣辣的痛感让她无比清醒。
「你在外面养着那群外室,我都可以视而不见,但你却从未尊重过我!」曾夫人一双眼睛通红,恨声问道,「你让那狐狸精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逍遥时,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曾知州闻言,不仅没有感到心虚,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那又如何?谁家的夫人不是体贴的替夫君纳妾?唯独你!妒忌成性!竟然还不准我纳妾!」
说到这,曾知州的怒火便充满了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