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邻本想叫住他,可灼华眨眼间便消失在这黑夜中。她何尝不明白这溪水川流不息一刻不停的道理,只不过是平日里骄纵惯了,凡是都要较口一番才肯罢休,可谁知面前这季夜也不与她争辩就去另寻水源了,宫里的人们,莫说太监宫女,便是宫外的大臣们也是揣着一副假面孔,平日小心奉承着,而眼前这男子无论几时摆的都是这实诚样,心中又是一阵愧疚。
所幸不多时间,灼华已捧了一片宽大的蕉叶回来。李若邻也不再多说,将那药丸一掰两半顺着清冽的泉水吞下,只觉得这药丸虽然看起来难以下咽,但入口竟是微甜的清凉感觉,抗拒的心思登时消了大半。
灼华见她吃下,心中也安定许多,这一年之内可以确保无虞了,至于此次北上替那教主寻她女儿便是随缘就好。
吞下药丸,李若邻看这夜色已然渐浓,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天一亮我们便动身。”
灼华点头道了声好,却看李若邻已背靠树下,闭眼盘腿双手抚膝而坐,他也顺势回到原处坐下。这林间又恢复了平静,可灼华的思绪却回到了十年前,那个血光漫天的夜晚。
想到惨死的爹娘,和那日城中漫天的火光,回想着李若邻方才说的那番话,那时老头子舍命将他从府中救出,原来只是因为自己是羽国的选子,如若不然,恐怕十年前便早已死在府中,成为夔州万千亡魂的一员了。
只不过老头子救我此举是何人授意,是那羽国皇帝?不,绝无可能,若真是如此,又何不将我带回宫中,反倒是这些年来对此事只口不提,可见老头子绝不会是羽国指派,甚至有可能是与羽国为敌才是。
思忖良久,灼华回过神来,抬头却瞥见李若邻不知何时已背靠着身后树干睡着了,他暗暗叹了口气,方才那会口中还有所防范,还说着要打坐一夜,这会就已睡得熟了。但想来也怪不得她,这一路车马奔袭也属实劳累了些。
痴看着她睡梦中的俏颜,灼华不禁想到自己身为选子,若是那时候老头子将他带回皇宫,那便早可以与其相识,待到现在,也能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只是不知这并无血缘的皇子和公主能否。。。
想到这他不禁暗暗苦笑,李灼华阿李灼华,你何时学得这般痴心妄想,还当自己是府中少爷?现在莫说是身世,便是这名字也是绝不敢说与她听的。想到这心中又是一凝,今后行走江湖,怕是只能用季夜这随口胡诌的名字了,但好在经过方才这番,老头子交代的事情也总算做到。只是看向不远处原本庄子的方向,心想着不知何时才能与老头子几人再相见。
从老头子出走山庄到今日已有月余,灼华也实在有些思念,可如今连这庄子都已经消失不见,今后又该去何处寻他们的踪迹?那种与十年前同样的无助感涌上心头,彷佛这天下之大,已没有他李灼华的容身之所。
思绪翻涌间,不知何时远处透出一丝微弱的晨光,原来不觉间已过了整夜。他又添了两把柴火,突然困意袭来,心想等过不多时又要启程,还是浅睡一会为好,就此脖子一歪背靠树底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