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若不喝,两国就要开战了,大哥就要替我们死了。”
夏景言怔住了,隔一会儿又颤抖的抬起头来,她离周染濯那么的近,她可以看清周染濯眼底的一切。
周染濯是在告诉她,她做的,他全知道了。
“明明知道有毒你还喝啊……你是不是傻呀……”
夏景言那时竟产生一种恨意,恨周染濯这么孤注一掷的爱。
“你便是害我,我也永远爱你。”
周染濯拿过那杯酒,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这是我们的合卺酒,要是不喝,万一下辈子不能在一起了怎么办?”
周染濯没有一丝怪罪之意,甚至还能笑的出来,虽然又是苦笑。
夏景言顿时心酸,可是,没有回头路了,她又一想,周染濯说的对呀,这合卺酒若不喝,万一下辈子不能在一起了怎么办呢?
夏景言亦喝下那杯酒。
至此,他们才得以明白,原来死也是可以如此顺畅,不动声色,心甘情愿的。
周染濯和夏景言共同赴前,获得他们这一生里,最后一吻。
月渐渐退了,太阳即将升起,夏景言坐正了,靠在周染濯肩上,他们望向云层那一点点明亮。
阳光很快会冲破阴霾,他们也很快会赴下一世,希望下一世,从始至终都是光明,不要再有谁骗谁了。
夏景言好似听到了皇宫外的刀剑相向,夏景笙快打进来了,她都能想象到夏景笙浑身是血坐上皇位的模样,她紧紧闭上了眼,而周染濯好似感知到了似的,他拿过一旁的琴。
“言儿,我们不要听外面的声音。”
周染濯伸出一只手,轻拔琴弦,原本只有战火的世界忽然间进一片清明,夏景言静了静,笑了。
周染濯被靠的那一个肩膀递出手去,拉住夏景言的手,“言儿,我们一定要一起守到太阳升起,你一定不要死在我前面,好吗?”
“好……”
夏景言的声音却已是十分虚弱了,周染濯便知道,他这最后一个愿望渺茫了。
周染濯继续抚琴,在琴声中,夏景言如梦如幻,她好像要进入梦境。
“染濯,你有没有看到……”
“看到什么?”
夏景言顿了顿,看着前方,眼中好像重新有了光。
“我看到阶下……小哥,且臣哥哥,朝芽,楚宜,阿征,淑凝,北儿,还有天竹阁死去的每一个人……”
夏景言眼前,每一个人都在对她笑,她便也笑,还有人冲她招手呢,可惜她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看到了。”周染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只不过他的声音也很低了,“我还看到,还有父皇母后,哥哥,姐姐,妹妹……”
好像最后一刻,这个惨无人道的天下才给了他们最后一点温暖。
但也只有那一点。
琴声渐渐遮盖不住腥风血雨,太阳也没有胜的过乌云,周染濯竟看到又下雪了,原本就难以融化的积雪上又添一层新雪,周染濯绝望的看着他和夏景言活到黎明照耀后的梦破碎,他难过的想要告诉夏景言,但是周染濯忽然感受到,他和夏景言牵着的那只手被几滴温热覆住了,他愣了。
缓缓的,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去看……
“你不是答应我,一定不会死在我前面的吗?”
周染濯问,但夏景言答不了了。
金冠上被覆上雪花,下面是夏景言那张依旧稚嫩的脸,像睡着了一样,但她的嘴角却挂了一道可怕的血流。
南周端慧皇后,年十七,崩。
但是,周染濯却没有太过悲伤,他笑,因为他知道,他很快就可以和夏景言重新相见了,他最后一把抓断了所有的琴弦。
心上人已故,从此再无琴音,琴弦没有什么留着的必要了。
最后的最后,周染濯的头向夏景言的方向一歪,青丝与青丝挨在一起,周染濯满意了,笑着闭上了眼,不久,同样可怕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将婚服染得更红。
南周开国皇帝,年二十五,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