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又一次告别(2 / 2)

“门将嘛,确实不见得体力要多好,但总不能太差啵,足球是团体项目,不能搞特殊化。多练练短跑和跳高,你要出击和摘高球的嘛!”他拍了拍我的脑袋,“身体素质还是重要,你练上去了,再长高一点,就更有优势了。”

道别以后,我们坐大巴回学校了,正午的太阳隔着玻璃窗和车内的空调对抗。坐在靠窗位置上的我拉上了帘子,只留一条小缝,看到的无非是途径的市镇上零散的招牌,这个超市那个插座,以及某某便利店,巨大的白字撑在或红或绿的底色上,被风刮过来的灰尘蒙上了一层老旧。车开得很慢,因道路不平而有些颠簸,与懒散的阳光一道叫人困倦。米乐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呼吸的声音很轻,像一台没有什么功率的小电扇。

这就是我生活的城市,江元。它在不断生长、扩张,一些区被合并,一些县被纳入进来。城市中心最繁华的街市夜以继日地改头换面,无数我叫不出名字的球品牌一一填进了商场。那里灯火明亮,彻夜金碧辉煌。曾经有过一家肯德基,我和弟弟每次出去玩都习惯于在那里等人。前不久发现,它被一家手机店取代了,人群来来往往,没有一点证据表明我和弟弟消磨过不少时间的地方存在过。从那以后,我只能一个人站在商场门口等待,虽然并不会有谁来找我。

越来越多的人可以说,我也是江元人了。可是市郊开着小店铺的人们真正享有了城市发展的果实吗?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去市中心花费的时间远超过跑到邻市。他们有了江元人的资格,但蓬勃发展的城市心脏对他们可能只是一个遥远的存在。

我们竟然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以同样的身份,这太不可思议了。

回学校以后,老班简单地集中了大家,说接下来两天休息,周日晚上六点半要准时到班级晚自习,之后便宣布解散了。他还挺快言快语的,我往宿舍走时,看到有的班主任还在一丝不苟地跟同学们普及学校的规定。

回宿舍以后,大家都在收东西,看来都是要回家吃好喝好的,米乐也不例外。

“柯柯,你家在哪呀?”米乐整理东西的速度真快,那床曾属于我的床单被套已经被他铺到我头顶了。

我家离学校不远不近,坐个公交三四十分钟,算上等车堵车,一小时也该到了。

“我不回家。”我径直往没铺床单的床上一躺。

“欸?你家里没人吗?”

其他室友仍收着东西。张涛涛弄好了,跟我们一一打过招呼就出门了。他没带什么东西,就一个包,我看到他把军训发的衣服裤子以及皮带都装进去了。

大家几乎都是直接扔的。

见我没回答,米乐去做他自己的事了。直到另外两个室友也走了,他才挪过来,拉开我旅行箱的拉链。

“你干啥?怎么翻我东西?”

他没说话,把我的床单被套抽出来了。

“起开,我给你铺上。”

“我自己可以的。”我伸手想抢过来。

“哎,我来弄吧。待会你告诉我哪条路到我家近,好吗?你是本地人。”

“那你就直接问我呗,为什么搞得像做交易一样,又不会不告诉你。”

最后是我们俩一起弄的,不得不说他弄得很平整。要是我自己做,床单肯定会像波浪似的起起伏伏,被子也会给套得感觉缺斤少两。

我决定把他送上车再回宿舍。他说会早点回来陪我,我说用不着。这是真心话,我不想让别人为了我而牺牲自己的时间,何况他也挺不容易的,这样的牺牲我担不起。

[1]张爱玲《封锁》。

[2]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