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军训、足球还有检查(2 / 2)

我被他们甩开了,眼前有点发黑。

“哥,你跑呀,教练说了,今天跑最后一名的要做俯卧撑呢。”

“你倒是帮我跑啊!我跑不动了!”虽然气急败坏,但我都发不出火了。

我看见弦弦突然大口喘起气来,速度也慢了许多,跟过梅花桩似的,每迈一步都要花费一年。这演技太浮夸了,他一点也不会骗人,大人一眼就能识破。

教练在瞪我和他,目光像冬天里劈头盖脸浇下来的冷水,从上到下、由里及内让人恐惧。不知道他是气我没用,还是气我拖得弦弦故意放水,或许都有。

最后做俯卧撑的不是我也不是他,那个叫赵蕤的队员跑了倒数第一。他做完以后,教练什么都没说就宣布下课了。弦弦把赵蕤扶进更衣室。

我在门外等他。

“哥,你还好吗?怎么感觉你有点不高兴?”

“走开。”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是不是很可怜,要你这样演戏?”

“没有啦,我是怕你太累了摔倒什么的……”

“你太会讨好人了!在家讨好爸爸妈妈,在学校讨好老师讨好教练,连姐姐你都要讨好!是的,你是好孩子,哪样都那么强,我呢?我不懂事,什么都做不好……”

“哪有,哥哥,在我看来你很棒呀……”他过来拍我肩膀。

“拉倒吧,你就是希望我什么都不如你,然后来可怜我讨好我是吧?”我猛地把他推开,一下撞到了墙上。

“你干什么呢?”他的语气被这一推激怒了。

“干嘛?想打架?我怕你吗?”他一不高兴我就更气了。

然后我们俩就打了,但更准确地说是我打他。他没还手。

小时候我们俩就常打打闹闹,我打不过他,经常被按在地上锤。但我也有办法,就是哭。一被按在地上就嚎啕大哭,把妈妈吸引过来,这样挨骂的就是他了。

但喊来的要是爸爸,基本就是各打五十大板。我骗不了他。

到后来,我再想和他打,他就不把我按在地上了。但今天爸爸妈妈都不在,他没理由不还手的。

“还手啊!你这个废物!来打我啊?不敢吗?你不是样样都比我强吗?我讨厌你!”气急败坏的我不断地挑衅他。他只是用胳膊捂住脑袋。他好坏,就任我打他,结果我越打越没底气,渐渐愧疚得下不去手了。

“那个……我是不是下手下太重了?”我最终颤抖地停下了。

“走开。”

他推开我停在空中的胳膊,往别处走了。有这么一刻,我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他永远也不要我这个哥哥了。我哭出了声,跑上前去,从后面抱住他,死死地抱住。求他不要走,求他原谅我,求他不要丢下我不管。他想怎么样都成,我也可以任他打,让他按在地上打,打多少下都可以,我绝不还手。

“其实你打得一点也不重,我没生气,故意逗你的。嗯,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啦。待会我们去超市买海苔,怎么样?”他出乎我意料地笑了,露出一副鱼儿上钩的得意,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我请你,好不好?”

好狡猾,先忍着,让我惭愧地要死,原来是欲擒故纵,最后还要收买我。但我乖乖地被他领进了超市,像只可怜巴巴跟在主人背后的小狗。

那天回家以后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啃海苔,他到好晚才进门。

“哥哥,你怕球吗?”

“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说不定可以踢守门员?虽然你传球传得挺好,像伊涅斯塔,踢中场的话……”

“谁?”

“哦,你不认识。没什么……门将不需要体能特别好的,集中精神,不怕被球砸就好了。你一直挺勇敢的呢,我有时候还会害怕。”

“我试试。”反正我觉得自己在球队也没位置了。

“真的吗?”他开心地把我搂住了,“那你等我一星期好吗?”

“为什么?”

“下周发零花钱了,我要攒一攒,给你买一副好点的门将手套呀。其实我还挺想和你当前场搭档的,就像《足球小将》里面的那对双胞胎一样。不过你踢什么位置我会支持你的!只要我们能一起踢球就好了。那就这么决定了,我是最锋利的矛,你是最坚固的盾,我们俩是最棒的组合!”

“柯佩韦!你跑啊!就你这体能还踢球?”教官在场边大声吼着,我快落后他们四个整整一圈了,估计再过一会他们就会从背后超过我。

可我实在跑不动了,喉咙里一股血味,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了。风一吹,更是忍不住要干呕。

“教官……柯佩韦他们去踢球,我也知道的。但我没有阻止。所以,我想我也应该受罚吧?”一个有些生怯的声音,“我去跑吧?”

我不知道教官给出的反应是什么,但很快有人在我旁边跟我一起跑了。

“柯柯,坚持住,就快跑完了。”米乐迈着轻快的步子对我说,“你要是跑不动,就走一会,然后咱们接着跑。”

我想说点什么,但实在讲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跑完了,不知道被另外四个人领先了多少,反正大家都在站军姿等我和米乐。

教官让我们休息一会,构思一下检讨怎么写,每人五百字。米乐也被允许跟我们一起休息了,教官说他不用写检讨。大概缓了十分钟,教官让我们归队,说检讨也不用写别的了,就写写我们为什么要踢足球,到底有多喜欢足球,交给他就好,他不会让我们公开读的。

叶芮阳竟然还敢说话,问教官是不是球迷。教官冷笑一声,说是的。还说要我们写一写各自支持的球队。

“想好了,要是你们支持的球队里有我讨厌的,明天你们继续跑。”

听上去是威胁,但好像没那么吓人。

当晚在宿舍还得挑灯夜战。叶芮阳的意思是,我们千万不能写自己是某个欧洲豪门的球迷,豪门得罪人多,万一你写个曼联,教官是利物浦球迷,那可以提前宣布死亡了。李百川的意思是写本地的中超球队,但叶芮阳又反对,说你根本不知道教官是哪里人,万一他讨厌我们的家乡球队,不是又送一次命?

那年我们家乡还有中超球队。

赫明明说他就写老爸支持的球队,大不了再跑十圈。

我和张涛涛愣在一旁。看来他也不怎么看比赛。

“我说,你们挑几个小球队写写不就行了?”米乐在床上听叶芮阳和李百川吵得不可开交,翻身下来,“我来给你们搜,我就不信教官还看巴西联赛。”

他用手机扒出几个球队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丢给我们,顺手把我的笔和纸都拿走了。

“你要干什么?还给我。”我追到他床那边。

“我来给你写吧。一看你就从没写过检讨。”他有点得意地朝我晃晃脑袋。

“其实这也不算是检讨吧?”我一摊手。确实,我很少惹祸,但检讨我是写过的。不过,要不是今天跟着这帮不靠谱的人玩,估计我初中三年是一篇都不会写的。

“那更不行了。我看得出来,你不看球。”

“你看吗?”

“不告诉你哦。总之,你给了小爷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小爷我还是要报答你一下的。”

我看见他在纸上写了。“我最喜欢的球队是巴西的沙佩科恩斯队,又叫沙佩科人,他们的队徽是绿色的……”

一个我闻所未闻的足球俱乐部。在那个夏天,我以为我只是听到了一下它的名字,过几天就会把它忘了。事实也是如此。但不久以后,我会再次听到这支无意间认识的球队的新闻,而那就是一个无比悲伤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