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褚带着大荒黑骑离开,蓝五和雷英也想请缨去前线,却是被陆行回绝了。
这五千骑兵他留着还有大用,青州南方的诸郡的地方豪强在今年的征粮上极其不配合,据书屋的密报,有不少豪强和大周有书信往来。
青州南五郡,除了定辽、曲作和桦台外,还有范河、平河二郡。
黎芮所在的便是平河郡,亦是陆行的车架要前往的第一站,据暗线呈报,平河和范河二郡的郡守都是由地方豪强担任的,雪津城对此二郡的控制力较为薄弱。
可偏偏青州南边,每年产粮最多的便是平河和范河郡,两条河流皆是淮海的下游支流,又恰好是平原地形。
“禀世子,前方的争夺是因水流改道引起的。”金大福说道。
前方百丈处,有百余人在械斗,陆行便让金大福去探究原因。
“世子,我听闻了。是当地的乡绅豪强的家奴和当地百姓起了冲突,说是地主家开了一片梯田,便在水渠的中断有开了一道分流,导致村民的田里没水,要跑到数里外挑。”
陆行皱眉,乡里的事情最难处理,你若是说当地主豪夺水源,那么他们就能拿出地契来,便是陆行想管,此事也不能一刀切。
“麻烦,不过水和地是农民吃饭的本钱,还是要处理的。”
柳丹扬上前拱手,直道:“公子,此事简单。”
“书屋在每一地的碟子都有专门针对乡绅豪强的安排,会定期收集他们逾越法律的罪证。”
陆行紧眉,他更是知道,真要计较起来,大半个青州都要动荡。他是平定后方的,不是来拆家的,当地豪强和北地需要达成的一个和谐。
“传令下去,让雷英和蓝五在离城二十里外驻扎,莫扰民。”
“诺,”柳丹扬翻身上马,往车队的后方而去。
陆行接着吩咐道:“金大福,你先入平河城,散播我要来看望美姬的消息。”
“丰良平,你想当官吗?”
“想!”丰良平当即跪下,拱手作揖。
“我让人调查过你,八岁神童,曾被送往应天书院,你十五岁那年自废修为离开书院。”
“不妨说说,为何离开应天书院?你若想当官,有书院的加持,大把的人会来请你?何须现在的颠簸?”
丰良平正色拱手,只道:“我与家师道不同,有秉承家师恩情,只能废了修为才敢离开书院。”
陆行追问道:“道不同?什么样的道?”
丰良平抬眉,微微一笑,道:“我说了一句家师不爱听的,‘龙兴于北’。”
“世人皆说北地如履薄冰,说能得天下的只会是大周皇室,”丰良平嘴角扬起,眼中皆是桀骜,不屑道:“他们从未想过天人的存在,北地阻拦天门二十年,那些腐儒都忘了,百年前兵祸天灾不断的噩梦,那时国无完国,家更何哉。”
“龙兴于北?此人于北地、于天下而言,当是大祸!”陆行心中做了决断,他心中的“大祸”未必是贬义,天下诸国林立久矣,当有一大棒落下,才有变局。
丰良平再度拱手,只道:“臣颠簸千里,只为投身世子门下。我非妄言,天下,当是公子的!”
陆行闭目,神情恍惚,好一会才道:“丰良平,你如此言论,难怪你家师不认可,活该。”
“可臣没有说错,能得九州山河的,放眼天下,唯有公子一人,”丰良平起身,绕着车架,边走边道:“并非我瞧不起天下人,只是能承天命者,唯有助天地者。北地阻拦天门二十年,若是扛不住天人,那便是祸事,可北地抗住了,更得到人间天道相助,所以,龙兴于北。”
“道理很简单,天下不少人都能看的通透,就例如死在贾城的那一人。”
陆行不自觉跟着丰良平的脚步,左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说道:“你说的是齐睦?”
“不错,”丰良平眼中有些许遗憾,叹息道:“齐睦是聪明人,他知道北地的隐患,所以才会杀了孙琦,更是想杀了世子。”
“这天下,只有北地陆姓死绝了,才能轮到别人。”
“哈哈,”陆行仰面大笑,眼中闪过凌冽杀机,他在思量,此人该不该用。
“可我陆行并非王霸之人,更无心于江山,只希望天下太平。”陆行伸手打开养剑葫,古刹从中飞出,剑锋指向丰良平。
“世子要杀我?”丰良平却是无半点畏惧,哪怕脖颈间抵着剑锋,亦是面不改色,“丰良平来投靠北地,看中的是北地,不单是世子一人。如果有一天,世子口中的天下太平久久不得,北地阻拦天门,反而便宜了宵小,天下仍旧纷乱呢?”
丰良平默默注视着陆行的目光,缓缓道:“众生择天道,天道有情,亦是择众生。”
“世子在龙虎山隐居三载,其间道理,还没通透的。”
“天下,世子的。”
“此话不是我说的,我只是代天地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