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菁眼中闪烁,相扣的指尖紧了紧,眉头蹙起,关切道:“我有一种治外伤的好药,最利于消除疤痕,等出了文道遗迹,我让人……”
“是雪玉膏吗?”陆行出声打断了谭菁的话,瞧着他眼中惊异的神色,微微一笑:“那就不必了,谭姑娘该不会忘了我的身份。”
谭菁指尖抠着裙角,看向陆行的目光有些躲闪,却总能从各个角度看清陆行伤痕累累的背。
“你莫不是好奇,你陆行身为北地世子,为何背上会留下这么多的伤痕?还明明有消除伤疤的手段,却非要让这些丑陋的伤疤留在背上。”陆行看着谭菁的神色,含笑道。
谭菁眉微抬,神色刚开始有些许的慌张,但很快旧镇定了下来,道:“恩,那你陆行愿意告诉我吗?”
陆行眉头一挑,右手探出,道:“把你的双手给我捏一捏,我就告诉你。”
捏、捏手……谭菁有些始料不及,心想:难道堂堂北地世子会有这种特殊的癖好?大概过了十几息,谭菁还是探出了双手,平稳地放在陆行的手心,眼帘半落,上贝抵着下唇,脸颊浮现一抹霞云。
陆行的手指稍稍用力,在谭菁两只手的大拇指的白面轻轻捏了下,再正反都试了一下,陆行便收回了手,心中有了决断:看来给我纸条的那人并不是谭菁,那会是谁?哪有男人会长得一只温润的手?莫非是我的错觉?
谭菁默默地收回手,动作有些迟缓。因为陆行只是正反两面轻轻点一下,一点都谈不上捏的说法,方才她还以为陆行有把玩别人手的嗜好呢,现在看来是误会了。
不知为何,谭菁心中似乎有点不甚尽兴,长叹一口气:“世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背上的伤痕。”
“给你讲个故事吧。”陆行将一些柴木丢进篝火里,稍弱的火苗顿时旺盛了。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一个大概十几岁的小男孩闯进了一处房间中。”
“里边飘着浓浓的水雾,水雾是从一个木桶里飘出的,木通内有一名女子正在洗澡。”
“那是我头一回见到姐姐的身子,别人都说美人的背如玉柳垂绦,以前我也是这般以为的。”陆行似乎意识到他将故事里的小男孩自称为我了,却是嘿嘿一笑,不甚在意。
“谭姑娘可曾见过蛇皮,”陆行并没有期待谭菁的回复,接着道:“鳞大色丑、形怪密恐。”
“那我告诉你,姐姐的背不如蛇皮好看。”说到这时,陆行的声音沉默了几秒。
“我曾问她,为何不用膏药去掉这些难看的伤口?她说这不是伤口,是一次次的战役,上面留着的是北地将士的亡魂。”
“我再追问道,为何姐姐的手臂和脸上瞧不见伤口?她说她不是一个人,脸蛋和手臂是要给外人看的,这是北地的颜面。”
篝火跳跃,映入陆行的瞳孔中,似有火焰般的炙热。
“她问我,姐姐的脸好看吗?”
“我说,好看!”
“于是……”
“呜……”陆行的嘴被谭菁的柔荑玉手堵住,只见她的眼角挂着泪珠,声音略有哽咽:“于是陆行便要学她,也就留了一背的伤痕。”
“我知道陆行的姐姐,十九岁的山巅境,二十三岁便开创独属于她的武道第七楼——斩天人,世人称呼她为武仙。”谭菁的眼帘低了几分,她松开堵住陆行嘴的手,道:“我身为女子,更是清楚修道之难,一把无痕剑,压得整个江湖的男儿近二十年抬不起头。”
“我虽不修武,但作为一名儒生,亦是好生仰慕的……”谭菁用力点头,晶莹的泪珠随之掉落,四溅的水花却是无比灿烂。
陆行微微一愣,看着谭菁那如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亦是心下一暖,微微一笑。
乘着篝火,二人倚靠在青石上,抬头仰望着太空,许是在文道遗迹的缘故,星辰的光如被隔了层纱一般淡,倒是月光一如既往地朗照。
“姐姐,虽不知你现在身处何方,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等出了文道遗迹,我便回家,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会替你守好我们共同的家。”
“还有呢,我今日认识了一个叫谭菁的姑娘,是一个女夫子,书读得很好。”
“就是、就是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喜欢她……”
陆行仰看着天空,每逢想到陆霜,他的心灵都会前所未有的放松,就如同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一般。
他从小没有别的亲人,被长姐陆霜一手拉扯大。但陆霜曾经说过,他们其实还有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哥哥……
长夜如星火,寄托了所有人的梦。谭菁那时而舒展、时而下落的眼睫,不知所思何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