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明。
陆行早早起床,小钰的脑袋埋在被褥里,仅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臂。
刚出门,陆行就撞上了一宿未睡的楚褚,招呼道:“三叔,魑魅回鬼界了?”
楚褚揉捏着酸痛的双臂,道:“都回去了,鬼族不好杀,有魍魉在鬼界接应,磨都磨不死。”
“世子昨夜在小钰那留宿?”楚褚瞧着陆行身上快要溢出的精气神,打趣道。
陆行微微点头,眼中扬着笑意,话如轻描淡写:“还得劳烦三叔一趟,记得带上辛乙,也好让他见见世面。今日,我们斩齐睦!”
……
今日的贾城,格外热闹。
行行色色的人聚在酒楼、茶馆这些地方,各处的驿站都住满了人,路边的车架一个个都是极其奢侈。
“听说了吗?幽州大大小小的权贵,家里有读书的都派人来了。”
“你们可知道吏部尚书的三子,就是那位神童出道而被招入应天书院的,书院进文道遗迹的人便是他领头。”
“京都两大纨绔的车架都来了,据说直奔照南轩而去,他们当年与北地世子可是私交甚好。”
“当真!那可是魏国公的三子和齐国公的二子吧,想不到这两个祸精来贾城了。”
“莫说了,忘了昨日小王爷和北地世子的争斗吗?今日怕是要出大变故。”
忘川楼,三百丈外。
一辆车架被拦了下来,负盔带甲的士卒将车架团团围住。
“你等,胆敢拦我的车架!你可知道我爹是谁?”一个面容肥胖的公子哥从车架中走出,对着这些士卒便是破口大骂。而透过掀起的床帘,车架内竟能瞧见几个面容俊秀、衣衫散乱的男人。
“文石——,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样不识好歹,连您的车架都敢拦着呢。”声如鹦鹉学舌,很是尖锐。
“是呀,是呀,文石可要快些,人家可等不及了唉——”一声声如百鸟争鸣,喋喋不休。
这一幕,纵使是见过“大世面”的红甲士卒都捂着嘴,几欲将腹中残食吐出。
“此处禁止通行,小王爷在此划界,公子还是绕行吧。”“公子”二字还是红甲士卒看到车架后边跟着的三名金刚境武夫,才不情愿地喊出的。
陶文石微微眯眼,眼珠子陷进肉的缝隙里,声音犹如七八十岁的老太般墨迹:“呦呦呦——,还是个小王爷?这天下还有谁恬不知耻的敢自称小王爷。”
“容我想想……对了,该不会有别人,定然是东南那个和妖族为伍的冉王吧,谁知道那冉王生出的小王爷是不是妖怪的孽种。啧啧,什么时候,孽种也配称王?”陶文石的折扇几乎抵到了红甲士卒的面上,直戳着他的鼻子。
几个红甲士卒看不下去了,面目愤恨,出声喝道:“大胆,胆敢辱骂王爷!”
“大胆?”陶文石一记折扇戳到红甲士卒的铁甲上,放声喝道:“我看大胆的是你们!我爹是礼部尚书,九州天道轮回到次第都归我爹掌管,更是当朝排得上号的交椅。你告诉我,一个东南贫瘠地区的王爷,便是他冉王今日在这,我都照样指着他鼻子骂!”
“尔等不妨叫你们那小王爷出来,看他在本公子面前敢说一个不字吗?”
年轻一点的红甲士卒已然听不下去,面目狰狞、几欲出手,却被为首的士卒拦下。他已让手底下的人去请示小王爷,一切得等小王爷下令再说。
而此刻的忘川楼三层,一扇窗子被推开。
齐睦迎着外边的日光,眼珠子上皆是血丝,头发散乱至两肩,丝丝苍白。
“咳、咳,”齐睦用衣袖抹过嘴唇,袖子上染了厚厚的血迹,他使劲抬起头,口中喃喃:“黎芮……”
直到昨夜杀百姬,他才意识到自己被种了情蛊,中毒之深,已经无药可救。
“呵、呵,”齐睦趴在窗口,昨日还在嘲讽陆行中毒活不过三日,却未曾想今日倒是自己毒发命不久矣。
只是情蛊难种,必定是长久在自己身边的人,会是黎芮吗?不,齐睦摇摇头,她没那胆量。
魑魅!没别人了,果真不能轻信鬼族。
也由此,齐睦今早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让手下士卒找到齐骆,并且杀之。然而手底下的人几乎翻遍了贾城南边,都没找到齐骆的踪迹。
齐睦那时便醒悟了,齐骆和鬼族必有串通!
只可惜齐骆已然跑掉,无奈之下,齐睦只能修书一封寄回扬州,只希望老爷子能多加防范。
最让齐睦气愤都不是这些,甚至于自身性命、家族兴衰都可以往一边放,他、齐睦、世人口中闻之色变的魔头,竟然爱上了一个任他摆布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