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琪第二次来吃广和居了,前后不过相隔一日,依旧是在“怡和厅”,走至门口时,何琪还特意朝隔壁的“天渊阁”瞅了一眼,见里面没人,顿时安心不少。
钱玄今日甚是豪爽,点了不少特色菜,炒腰花、江豆腐、潘氏青蒸鱼、四川辣鱼粉皮、三不粘、清蒸干贝等,上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
席间,钱玄指着桌上的每道菜,道:“豫才,这里你熟,你与琪兄说说,这一道道菜的趣闻。”
迅哥儿便一一说起了这些“文人菜”的来历,比如江豆腐是丁丑翰林江树畇,潘鱼是同治进士潘炳年,曾鱼是曾国藩必点的,故这些菜因这些名人一一染指而成名,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独特的饮食文化。
因为许多慕名而来的人,都会点上这么几道“名家菜”,倒也成了广和居的生意,不得不说这种“文化营销”着实高明。
一顿饭的功夫,便是在这一桩桩趣闻中渡过,待众人离席,准备回“海丰轩”时,广和居的掌柜前来告知,就在方才不久,“海丰轩”的老板张长海先生也在这里用餐,一并结算了餐费。
张长海是平津人,祖上是替大官皇族放贷子钱的,后来索性开了钱庄,到了张长海这一辈,转而做起了实业,开办“长海纱厂”,一战的爆发,使得列强自顾不暇,民族企业迎来了短暂的黄金岁月,“长海纱厂”抓住了机遇,趁势而起,与南方的“大生纱厂”国内并雄。
因而,张长海在直隶这一块,小有名气。
“海丰轩”是张长海名下一个不起眼的小产业,只是缘于其是一名忠实的好棋人士而已,顺手开了这么一间棋馆,倒是与老段颇为相似。
不过,钱玄却是不领这个情,干净利索的付了账,直言道:“你告诉张老板,他的好意,我钱某人心领了。”
何琪想了想,觉得不合理,左右不过是一顿饭的事,钱玄没必要拒绝的,不由得望向了迅哥儿,却见迅哥儿回了一个眼神,又瞥了瞥走在一侧的席子雀与顾伟贤。
哦!何琪顿时明白了,不由得心里一暖,约莫是迅哥儿把早餐馄饨摊上的事告诉了钱玄,这才有了请吃的一顿饭,其中暗含深意。
说到底,钱玄是在替何琪撑场子。
想明白了的何琪,不禁为自己时常打趣钱玄而感到“羞愧”,舔着脸凑到钱玄跟前,搂着其肩膀,热乎的说道:“德潜兄,深明大义。”
岂料,钱玄斜着瞪了一眼,张口就怼道:“这天好端端的没下雨,你这变哪门子的脸?”
迅哥儿则抹过头去,偷着笑。
北平的围棋圈子就这么点大,一有风吹草动,不消半天功夫,就都传遍了,得益于上午何琪与顾如水联手奉献的一场精彩对局,下午的“海丰轩”热闹非凡,人头攒动,许多人闻讯而来,其中不乏名手名家,皆倍感期待。
在对弈当事人还没来之前,二楼茶馆里就已经人满为患了,谱子上正在复盘上午的棋局,复盘的人乃北方名手伊耀卿与段俊良,次于王耘丰、吴祥麟,但在业内,也是赫赫有名。
“这一手‘碰’,当得局之神来一笔,纵观白子局思路,突在一个‘诡’字,便是高部道平第一次下这样的棋,也得吃亏。”伊耀卿肯定道。
“这一手“凌空飞罩”不必说,翻手为云,精美绝伦,但我更在意的是,何先生的行棋风格,颇有东夷之风,乃是标准的小目围棋起首。”段俊良深思道。
“两位先生,你们觉得,下午的棋,谁会获胜?”有人问道。
“棋局如战场,风云即变,变数太多,但鄙人还是觉得,第一局棋,何先生兵行诡道,顾如水一时不慎,下午定能吸取教训,稳扎稳打。”伊耀卿道。
“这个不好说,一局棋不能说明什么,但何先生之实力毋庸置疑。”段俊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