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不用说透了。
老泰王病危,泰国局势动荡,红衫军黄衫军轮翻上街对抗,大环境混乱不堪,事实上所有的国际集团近期都对泰国方向的投资持观望态度。
做大生意,不可能看大环境,也不可能不和本地的政商权贵打交道。
情况分明这前,胡乱投资,很有可能会被认为是投资站队,事后十有八九会遭到清算。
泰国毕竟不是南美东欧非洲那些小国,而是正经的人口近亿的大国,就算财团影响力再大,也不可能跟本地权贵斗得太离谱,主要还是合作收买为主。
封苗这个回答,算是在当前局势下的标准答案。
育拉瓦便道:“最近军方有意向更换食品供应商,如果德源集团有兴趣,可以参与一下。”
封苗微笑道:“将军,您既然来到这里,就应该知道我的立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是现在,是之后!”育拉瓦道,“等到局势平稳之后,欢迎德源集团参与供应皇家军队的服务!”
“我送您!”封苗却不接这个话头,陪着笑送育拉瓦走出别墅。
别墅前停了大量的军车,荷枪实弹的士兵四散分布警戒,看到育拉瓦出来,立刻齐齐敬礼。
“请留步!”育拉瓦客气地向封苗告别,在卫士的护持下登车而去。
会客厅里的刀有君都震麻了,看着育拉瓦就这么被魏朝阳打发走,甚至连来意都没能说清楚,脑海里一团混乱。
“好了,刀老先生,你也回去好好准备吧,我只有一个要求,遗嘱发布必须按时正常举行!”
魏朝阳起身送客。
“等一下,魏先生。”刀有君终于回过神来,虽然育拉瓦的表现和他的猜测不太一样,但有些话终究还是要说出来才行,“就算大师遗嘱定了由你继承罗汉座首座的位置,也不代表你可以行使大师曾经的权力,罗汉座是一个复杂的组织,除了大师,没有人可以一言九鼎。而且,你也不要妄想借助外来力量掌控罗汉座,我……”
“刀老先生,你还要我说几遍?”魏朝阳的神情有些不耐烦,“我对你们,对罗汉座没有任何兴趣,如果不是韦大哥最后的遗愿,你以为我有多闲会专门跑一趟曼谷?天气预报说海城明天有大雨,也不知道会不会打雷……”
他说完不再理会刀有君,转身走向会客厅的后门。
刀瑞杰被育拉瓦的出现给震住了,缩在一旁不敢说话,直到会客厅里只剩下他和刀有君,这才凑上来,低声道:“父亲,这个魏朝阳有些古怪,我们先前可能小瞧他了。”
这不是废话嘛。
刀有君瞪了刀瑞杰一眼,没搭理他,走出会客厅。
封苗依旧站起来送他们出去。
走出门口时,刀有君才对封苗道:“明天十点,在顿巴道西金大厦九楼,准时公布遗嘱,请魏先生准时出席。”
封苗只是微一点头,没有吭声。
刀瑞杰听了,表情就有些古怪,等上了车,便迫不及待地问:“父亲,就让他自己过去,万一出事怎么办?”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护持魏朝阳直到遗嘱公布完成,圆了韦兴国最后的愿望。
这也是刀有君亲自定下的。
而护送魏朝阳前往现场则是必须的。
不希望魏朝阳继承这份财产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魏朝阳扯得粉碎!
刀有君轻哼了一声,很想抽人,但想到这是自己几个儿子里最出挑的一个,终究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那是原先把他当成普通大学生来对待,可现在明显我们的信息出了问题,他哪会是个普通大学生?让他自己过去,是一次测试。如果他不能抵达现场,那就一切休提,最多算是老爷子损失了个莫名其妙的继承人,遗嘱里还有相关的预备内容,可以保证罗汉座的稳定。可如果他能够抵达现场……”
说到这里,刀有君却没有再说下去,忧心重重地看着车窗外,突然想起魏朝阳离开会客厅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没头没脑,莫名其妙,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海城的天气预报。
大雨,黄色雷电预警。
……
育拉瓦的车队穿过曼谷杂乱的街头。
隶属不同派别的两支游行队伍,红衫军和黄衫军刚刚在迟塔宫前的街头发生了一起剧烈冲突,打得街面一片狼藉,遍地稀烂的西红杮鸡蛋青菜,沿街商铺门窗粉碎,还有好些被混水摸鱼的街头混混抢得精光,老板坐在店前的街边哭天喊,翻得四轮朝天的车子躺在街边,还有的正冒着青烟,似乎随时可能爆炸,看得人不由自主心惊胆颤,不敢靠近。
街口已经拉上了路障。
副武装的士兵站在临时搭建的街垒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各个路口,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第一时间封锁整条街道,确保不让任何人冲过来。
看到育拉瓦的车队驶来,士兵紧急搬开路障,并且沿路敬礼。
育拉瓦开着车窗,对能看到的士兵一路回礼,直到进入迟塔宫,才结束回礼。
在迟塔宫内下车后,育拉瓦先听取了早就等在此处的下属会报。
说的是刚刚发生在街头的那场激烈冲突。
目前掌控国事的府院并没有平息街头冲突的意思,各路高官反而都在频繁喊话,将矛头指向泰国军方,显然要借机将泰国军方力量排挤出行政系统。
自从1932年泰军发动逼宫,改泰君主专制为君主立宪制后,便形成了军人干政的传统,而历届文官府院都在寻找一切机会想要结束泰军干政的历史,由自己掌管国家。
这次老泰王病重,引发的纷争,最终演变成了红衫军和黄衫军的街头对抗,深层次的背景便是文官府院想要借老泰王病重的机会夺取权力。
双方街头对抗逐渐由和平游行演变为武行冲突,离开不文官府院的挑拨煽动。
但刚刚那场在迟塔宫前的冲突却发生的非常突然,军方的情报系统居然没能预先得到消息。
没错,曼谷这些天的红黄对抗,每场的冲突地点,军方情报部门都能提前获知相关情报,但却从来没有做过干涉。
但这次的冲突,不仅没有得到情报,而且按时间来算,应该是正好发生在育拉瓦抵达迟塔宫的时候。
只是,育拉瓦中途临时改变行程,去了一趟封家的庄园别墅,耽搁了一段时间,便近乎完美的避过了那场冲突。
育拉瓦听完之后,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简单地指示继续密切关注文官府院的动向,然后便径直去了老泰王的房间。
守在门口的皇宫卫队见到育拉瓦后,立刻立正敬礼,然后双手伸向前方。
育拉瓦将军帽和随身手枪摘下,放到卫士手中,整了整衣襟,这才推门进入。
宽大的卧室内有一张华丽的大床。
王后、妃子、女侍……或坐或站,都围在大床四周。
老泰王就坐在床上。
被外界传闻离死只剩下一口气的他,精神头却是极好,正一边吃着水果,一边与年轻的妃子调笑说笑,老王后坐在一侧,面无表情,身态却是极为疲惫。
看到育拉瓦进来,老泰王拍了拍手,所有妃子女侍立刻躬身退出。
偌大的房间眨眼工夫就只剩下育拉瓦和老泰王夫妇。
“育拉瓦,希望你给我带来的是好消息。”
育拉瓦道:“我见到了魏大师,但他并没有容许我讲出任何请求。”
老泰王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育拉瓦回答:“很年轻,很跋扈,我在他眼中大约跟蝼蚁没什么区别。”
老泰王又问:“他想要什么?”
育拉瓦道:“他这次来泰国,是为了继承释无用大师的罗汉座首座位置,我在他的住处看到了罗汉座的布袋罗汉刀有君,很显然,这位罗汉并不怎么希望魏大师这个年轻人主掌罗汉座,我想其他的罗汉应该也是这个想法。”
“很有意思。”老泰王侧过头,似乎是在问王后,“阿赞,你怎么看?”
王后没有回答,却有个声音在大床的帷幔后响起,“恃才而狂,傲视天下,果然不亏是传说中的炼运师!陛下,你想要渡过这一劫,为皇室留下你所带的上好运气,那么唯一的依靠就只有这位炼运师了!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正面对抗委员会的,也只有炼运师了。”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枯瘦的红袍和尚自帷幔后转了出来,看向育拉瓦,道:“将军,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既然他选了在我们曼谷完成自己的继承仪式,夺取大佛爷留下的罗汉座,那就是给我们的这个机会!”
育拉瓦却不跟和尚搭话,转而对老泰王道:“街头上的冲突越来严重,文官府院那边有意纵容,甚至不允许派出军警控制场面……”
两人是多年的老关系,当年老泰王能成功上位,也多亏了这位育拉瓦将军的保驾护航,所以他对育拉瓦的态度非同一般。
“好了,表演得也够多了,那就收网吧!”老泰王漫不经心地挥手道,“这帮文官实在是令人失望,我看得够多了,没兴趣再看他们的表演。既然他们这么不喜欢我这个国王,那就都去没有国王的国家,去寻求上帝的庇护吧!育拉瓦,放手去做,如果能够争取到这位大师的帮助,你就是王室和国家真正意义上的救命恩人!”
……
“消息确定!明天魏朝阳会自行从小迟塔赶赴参加遗嘱公布,老刀已经通知下面不要去接了,看起来他这一趟很不顺利啊!”
“行了,别管老刀怎么想的,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我已经在地图上把魏朝阳赶赴会场可能经过的三条路线都标记了出来。现在不能肯定魏朝阳会走哪条路,所以我们要在所有必经之路上埋伏人马,以确保魏朝阳绝对不能出现在遗嘱公布现场!”
“如果魏朝阳不肯配合怎么办?”
“那就打死他!”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在黑暗中,一字一句地说:“罗汉座是我们的,老爷子老糊涂,刀有君当缩头乌龟,那就让我们来保护罗汉座吧!就算魏朝阳有些势力,那也是主要在国内,而这里是泰国,我们的主场,他赢不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