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今儿即便站在牢门外的是个男子,也不会怜香惜玉,毕竟张依依这蓬头垢面的模样和美人完全不搭边,更何况此刻她面对的是湛非鱼和何暖。
“你不想活了?”湛非鱼抱着手炉开口,眨巴着乌黑的双眼,白皙的包子脸在油灯的光亮下好似上等的玉石。
这让张依依不由攥紧的脏兮兮的被子,阴沉沉的眼底是刻骨的嫉妒,和莫名生出来的仇恨。
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却看到这般金尊玉贵的小姑娘,张依依恨不能扑过去撕掉湛非鱼那张比豆腐还娇嫩的脸蛋。
“我这般活着只会拖累旭儿。”不变的依旧是那娇嗲的嗓音,张依依哽咽着,低垂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当然,这也只是为了遮掩眼底生出来的恨意。
张依依不由想起自己年幼时的情景,自从她嫁给杨守成,之后又跟了镇边侯,她差不多有十年的时间没回想过去了。
在张府,她是个庶女,即便长的漂亮,即便自幼聪慧过人,可妾室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就是原罪。
更何况她那个嫡母,张家的当家夫人可不是善茬,不过是个佛口蛇心的恨毒妇人,她爱惜名声,根本不会亲自动手,可只要嫡母一个眼神示意,不管是府中的下人,还是后院那些妾室或者庶子庶女,多的是人替她出手。
而嫡母永远都是端坐在主位上端庄贤淑的官夫人,而她这个被磋磨的庶女即便大冬天被罚跪祠堂,即便被教养嬷嬷各种折磨虐待,她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玉不琢不成器”,所有人都对嫡母在赞誉有加,而她这个小小的庶女还要感恩嫡母的教导。
牢房昏暗又阴冷,张氏都不记得多少次她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羡慕的看着风光无限的大姐贺小妹,就因为她们是嫡出,所以能穿最好的衣裙,能戴最漂亮的头面,能和父亲撒娇,能得到祖父祖母的疼爱,还有各种赏赐。
张氏曾经发誓她一定要出人头地,她以为自己成功了,可转眼就锒铛入狱,所以光鲜亮丽的湛非鱼就唤醒了她尘封多年的记忆,那些嫉妒、阴暗、仇恨各种情绪呼啸着涌上心头。
压下心底扭曲的仇恨,张氏嗓音轻柔而无奈,“其实我早就该死了,是我强求了,总想着看着旭儿长大成人,看着他娶妻生子,所以苟延残喘的活着。”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湛非鱼附和的直点头,话锋一转却是继续道“既然如此我就替杨旭成全你的一片慈母之心。”
张依依表情一僵的抬起头,她什么意思?
“不知夫人你打算以何种方式?若是要悬梁的话……”话音顿了顿,湛非鱼打量空荡的牢房,横梁是没有了,视线最后定格在牢门上,“把绳索挂在这里倒也可以,夫人不必担心太过挂不上去,阿暖是个练家子,这点小事她可以代劳。”
张依依一副吞了苍蝇的憋屈模样,在镇边侯府这八年多,不少女眷都会带着自家孩子拜会她这位侯府夫人,即便是最娇惯的世家千金,可年纪小,骨子里都带着孩童的天真良善,对比之下,牢门外一本正经让人寻死的湛非鱼就跟阎王殿的小恶鬼一般。
无视了张依依那扭曲的表情,湛非鱼思虑半晌继续道“听说吊死的尸体很难看,双眼充血,眼珠子都吐出来了,而且舌头也会垂下来,夫人生前这般爱美,不如换个方式?服药如何?见血封喉的秘药虽然不好找,不过若是洒出重金想来也能找到。”
这个心肠狠辣的小贱人!张依依愤怒的攥紧手,若不是幼年时早就习惯了隐忍和压抑,此刻必定会对着湛非鱼破口大骂。
“当然,杨旭虽然外出了归期不定,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找药还是太浪费时间了,夫人不如直接抹脖子或者吞金?”湛非鱼这边话音落下,一旁提着油灯的何暖竟然从身上摸出一块金子,着实让湛非鱼震惊了,都是随身携带碎银子或者银票的,阿暖竟然还带着金子。
朱县令和伍百户因为避嫌都没有过来,可牢房太安静,湛非鱼音量也正常,所以站在不远处的两人是听的一清二楚。
“伍百户,这样真没事?”朱县令声音都打颤了,大冷的天愣是吓出一额头冷汗来,这真的是八岁小姑娘能说出来的话?
伍百户鄙夷的瞄了一眼胆小如鼠的朱县令,压低嗓音回了一句,“你忘记这小祖宗的身份,别说弄死一个张氏,就是弄死整个张家,谁敢有半句怨言?”
让人谈之色变的禁龙卫果真名不虚传,这小祖宗才多大年纪,这要是再过个十年八年的,伍百户都不敢想了。
被嫌弃的朱县令异常不满,忍不住的回怼,声音压的更低,“可她是顾学士的弟子啊,内阁大学士啊!”
朱县令虽然只是个芝麻小官,可现在的镶武县龙蛇混杂,也不知道有多少势力潜伏着,湛非鱼的身份虽然没有公开暴露出来,可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也是朱县令每一次对湛非鱼都毕恭毕敬的原因。
至于禁龙卫,朱县令也是想想就怕,但禁龙卫再可怕也不敢得罪顾学士吧,朱县令其实也很诧异湛非鱼可是读书人,怎么就跟臭名昭著的禁龙卫有了瓜葛,这不是自毁名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