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从张家的别院回到丘府,杨旭一路都是沉默着,不高的身体在短时间里承受了太多变故和压力,再没有了当日在石头村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和莽撞,整个人都蔫蔫的。
“你好好开导开导小旭,别让他钻了牛角尖。”丘宗羲别看平日里脾气暴躁,经常把杨旭骂的狗血喷头,可杨旭是他看着长大的,第一次握笔也是邱宗羲教导的,说是他的孙子也差不离。
之前教导杨旭严格,那也是因为杨家即将起复,杨旭必须迅速成长起来,可谁也不愿意杨旭这年幼的身体背负两条人命,太过于沉重。
“丘叔,我知道。”杨守成看着失魂落魄走在前面的儿子,即便丘叔不提,杨守成也要好好和他说说话。
“去吧。”丘宗羲拍了拍杨守成的肩膀,这才大步离开。
另一边,湛非鱼回到屋子里,烤着炭盆,喝着热水,立刻就舒坦了,“若不是要读书,我整个冬天都不会下炕!”
殷无衍看着发出豪言壮志的小姑娘,狭长的凤眸里有笑意快速闪过,也更加心疼每日寒窗苦读的小姑娘,比起京城那些世家千金,小姑娘太辛苦。
但即便再娇惯湛非鱼,殷无衍也不曾劝说她放弃,世俗对女子苛刻,即便是皇亲国戚,成亲嫁人后只能依赖夫家,妻凭夫贵、母凭子贵,而男子多薄幸,不是三妻四妾便是红袖添香。
所以女子只能依靠自己,湛非鱼如今读书所吃的苦,日后就是她安身立命的资本,任何人都剥夺不去。
何暖又给殷无衍倒了一杯茶,这才转身退了出去,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该准备晚饭的。
屋子里,湛非鱼把镶武县这半个多月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拿竹签子叉了一片梨子嘎嘣嘎嘣的吃了起来,清甜水润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把整日烤炭盆子睡火炕的燥热都消除了。
“少吃一点,风寒才好。”殷无衍提醒了一句,小姑娘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律又懂事,可有时候却又孩子气十足,就好比此刻,吃个梨子就跟吃了蟠桃一般,眉眼弯弯里都是满足的笑意。
殷无衍想起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都是笑不露齿,仪态得体却显得呆板无趣。
三两口啃掉了一片梨,湛非鱼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说起正事,“大哥哥,没人会在自尽前还费心把耳坠子拿下来。”
周书瑶佩戴的玉兔捣药纹金玉耳坠有些长,剪刀抹脖子的时候很可能会碰到耳坠,所以她才会事先把一枚耳坠拿了下来放到了梳妆台上。
周书瑶梳了个弯月髻,把头发一分二位,挑起顶部的头发梳成弯月型,尔后用发钗固定住,插上步摇便可。
余下的头发则自肩膀披散下来,然后用发带在左右两边各扎起一缕,这样低头时散落的头发不会遮挡视线,同样也会起到保护耳朵和脖子的作用,所以冬日的时候很多小姑娘都喜欢梳弯月髻。
也正是因为头发的遮挡,所以动手杀了周书瑶的人才没有注意到她的右耳处佩戴了耳坠,当然,湛非鱼也推断动手的人必定是男子,所以才会忽视了她左耳光秃秃的没戴耳坠。
殷无衍知晓湛非鱼的聪慧,“别院只住了三个主人,动手的人不是张闵嬅便是张闵贤。”
而根据现场的情况,动手的必定是张闵贤,若是张闵嬅,死的是她的女儿,她即便狠得下心来,可事后必定会替她整理遗容,自然就发现她耳朵上少了一枚耳坠。
而且张闵嬅如果真的下令杀了周书瑶,那么之前湛非鱼他们出现,她只怕会以悲恸当理由避开,毕竟出现在人前,说不定会露出蛛丝马迹来,避而不见则是最稳妥的办法。
“虎毒不食子,周夫人悲恸的表情不死作假。”湛非鱼回想了一下,其实张闵贤的举止也没有破绽,就是一个失去外甥女而压抑着痛苦的长辈。
“你认为杀人动机呢?”殷无衍看向湛非鱼,隐匿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和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