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知府和陈学政收到消息后匆匆而来,只是前者面色凝重,后者依旧板着脸,可眼底却有得意快速闪过。
原本寇元兴是诬告,章知府愿意网开一面,这案子都可以结案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寇元兴撞墙而死,陈学政稍微运作之下,逼死考生的罪名就扣到章知府头上。
听完狱卒王山的回禀后,陈学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章知府,“你前面带路,本官亲自去监牢看看。”
“是,大人。”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章知府,王山只能应下。
双手负在身后,身着官袍的陈学政刚要迈开步子,视线一扫,冷着脸斥责,“朝廷查案,闲杂人等立刻退下!”
陈学政这是嫌弃湛非鱼在这里碍事,至于陈锦刺杀湛非鱼的事,陈学政早就知晓,此刻嫌恶的看了一眼半点用处都没有的陈锦,好在已经被除族了,省的丢人现眼!
“陈大人,学生有一事不明。”湛非鱼毕恭毕敬的给陈学政行礼,随后指着瘫软在地的陈胖子。
“此前寇元兴无凭无据,仅凭一张状子就状告章大人科举舞弊,章大人被暂时免了官,陈大人则让钱同知、武通判、韩推官三位大人代替章大人管理南宣府事务。”
陈学政虽然官高一品,可他毕竟只是负责科举的学政,而不是江南道布政使,即便找到里有暂时免了章知府的官职,但却没权插手南宣府政务,只能让府衙其他官员暂代。
身为陈家之主,湛非鱼一开口,陈学政就知晓湛非鱼的目的。
倨傲的目光打量着湛非鱼,陈学政冷声讥讽“湛非鱼,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童生,连个功名都没有,南宣府衙的事务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不要以为章程礼看重你,你就没了分寸!”
不过是顾学士的弟子而已,就如此不自量力!陈学政面带嘲讽,若是顾轻舟在这里,陈学政或许会收敛,至于湛非鱼,不过是个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
“陈大人所言甚是,学生不敢越俎代庖。”湛非鱼一揖到底,态度放的很低,可说出来的话依旧气死人不偿命。
“今日陈锦在李记公然行凶,而且口口声声道他是大皇子的表兄,是陈大人的堂侄,陈锦有恃无恐、无法无天,学生恳请陈大人暂时回避,还学生一个公道!”
听到这话,陈学政直接气笑了,目光阴鹜,可态度依旧高傲,“湛非鱼,你不要忘记了本官乃是朝廷三品大员,你一个童生有什么资格对本官指手画脚!你立刻退下,本官看在顾学士的面上就不追究,否则别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湛非鱼半点没吓到,掷地有声开口“那学生更要怀疑陈锦是受人指使!所以他才敢公然刺杀我这个小童生!”
士农工商!陈胖子即便没有被陈家除族,那也只是身份卑贱的商贾。
湛非鱼不但是读书人,而且还是府试案首,是新出炉的童生,陈胖子敢行刺湛非鱼,一旦上纲上线的追查起来,这罪名绝对是斩立决。
看着和陈学政正面冲突的湛非鱼,章知府知晓她此举看似莽撞冲动,却是因为自己,因为寇元兴撞壁而亡。
不等陈学政开口,湛非鱼看了一眼府衙外闻讯而来的一群读书人,青松般的身板站的笔直,“寇元兴如今已死,陈大人是否也要逼死学生?南宣府试案首没有死于暴徒之手,却被江南道学政逼死,相信圣上和朝廷必定会还我一个公道!”
“湛非鱼!”一声怒喝,陈学政噬人的目光狠狠的盯着湛非鱼,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是何罪?”
要不是在南宣府衙,在众目睽睽之下,陈学政真想一脚踢死胡说八道的湛非鱼,一口一个逼死,她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陈锦乃是大人的堂侄,他为何敢在李记持刀行凶?陈大人如果不是幕后指使人,为何不按律回避?”寸步不让的质问着,湛非鱼揪着陈胖子刺杀自己的事不放。
府衙外看热闹的老百姓也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读书人也罢,看着振振有词的湛非鱼,再看着面色铁青的陈学政,明显都偏向湛非鱼。
陈胖子可是陈大人的侄子,如果是陈大人负责查案、审案,那还查个屁啊,而且这些年陈胖子在南宣府作威作福,不就是因为他姓陈,而陈家正是大皇子的外家。
“你不知道,当时我就在李记,大堂都坐满了,那么多人在,陈胖子拿着刀对着湛姑娘的后背刺了过去。”说话的男人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看到围观的人都凑过来,男人更是绘声绘色的描述起当时凶险的一幕,引起惊呼声阵阵,男人最后感慨道“幸好湛姑娘文武双全,否则就血溅当场了。”
站在一旁的齐桁小胖墩此刻壮着胆走上前来,无视着陈学政阴冷的眼神,正色道“寇元兴当日状告章知府,陈大人命令章知府回避,如今陈锦刺杀湛非鱼,陈大人为何严于律人、宽于律己?”
“有法而行私,谓之不法。”另一个读书人高声附和,就差没指着陈学政说他徇私枉法。
又一青涯书院的读书人走上前来,对着陈学政行礼,正色开口“有法而不循法,法虽善与无法等,还请陈大人秉公执法!”
“唯奉三尺之律,以绳四海之人。我等恳请陈大人回避。”身着青衫的读书人真臂高呼,不是因为法不责众,也不是为了巴结湛非鱼。
湛非鱼当日赢了陈胖子,给边关将士送去了米粮和银子,就冲着湛非鱼的赤诚之心,他们身为读书人,就不能让陈胖子这样的凶徒逍遥法外!
更多的读书人站到了湛非鱼这一边,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看到这一幕,陈学政都被气笑了,一个湛非鱼他还不放在眼里,可一群读书人,陈学政还真不能置之不理。
“章知府好手段!”陈学政冷笑着,阴狠的目光看着一旁的章程礼,寇元兴被逼死的罪名还没扣到章程礼头上,自己堂堂三品学政却被一群读书人给逼的不得不退让。
陈学政若不是顾虑到顾学士,即便南宣府所有的读书人都聚集在这里,他都会以雷霆手段把湛非鱼给拿下,不打她几十板子难消心头之恨!
“既然如此,本官就回避!”暴怒之后,陈学政反而冷静下来了,“寇元兴之死交由钱同知去查,至于陈锦刺杀湛非鱼一案,既然人证物证齐全,暂时押入大牢,等他签字画押之后,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本官绝不会干涉!即便是秋后问斩,也是陈锦罪有应得!”
陈学政摸着胡子冷笑着,一个陈锦死了就死了,陈家不缺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寇元兴之死,章程礼想要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原本陈学政是要让湛非鱼回避的,可这会他却改了主意,以示公正的开口道“寇元兴乃是此次府试的考生,又含冤而亡,湛非鱼,本官特许你们五个读书人跟在衙役身后去监牢,以免你们认为本官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