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思虑一番后摇摇头,“不知。”
不管对方是真心请教还是别有目的,湛非鱼沉思半晌后开口道“此句出自《傅子》,先贤曾赞此书言富理济,经纶政体,存重儒教,足以塞杨墨之流遁,齐孙孟于往。”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抓住了提网的总绳,渔网的网眼就会自然张开;抓住了根本,其余的细节就会自然跟从。
钱平潮满脸真诚的道谢,“多谢湛小蒙童解惑,此前看到此句,百思不得其解。”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仁兄不必拘礼。”湛非鱼面容清和而平淡,没有沾沾自喜的得意,也没有身为神童的倨傲高冷。
接过胖掌柜递过来的两刀纸,打算离开的湛非鱼脚步一顿,笑着道“《傅子》一书皆关切治道,阐启儒风,精意名言,往往而在,仁兄可以多读,告辞。”
书斋里的读书人敬佩万分的看着踏入风雪而去的小姑娘,当一个人的高度远远超越他们,便再生不出嫉妒之心,只能仰望。
钱平潮又回到原位继续看起书来,目光里有着冷意快速闪过,湛非鱼太过于自律,每日从家中到县学,偶尔在县学读书迟了便回到官道旁的农庄小住,别说想给湛非鱼泼脏水,连见都见不到她的身影。
好在湛非鱼每十日便会来文兴书斋买笔墨纸砚,钱平潮这几个月来隔三差五的都来文兴书斋看书,偶尔也买点东西,之前也偶遇了湛非鱼五六次,但他一直没有行动,能被县学一众生员认可称赞,湛非鱼的确有真才实学。
直到今日,钱平潮才从生僻的古籍里找了一句话出来,他原本想在县试之前败坏了一下湛非鱼的名声,哪想到湛非鱼竟然能一口答出来。
“小姐,有什么不妥吗?”何生二十来岁,五官普通,看着憨厚老实,放人群里绝不会引人注意,可他却是殷无衍送来保护湛非鱼的侍卫。
“《傅子》一书虽没有失传,但上泗县却不会有。”坐上了马车,湛非鱼勾着嘴角笑了起来,“他一身寒门子弟的打扮,从哪里能看到这古籍?再者身为勤学好问的读书人,若是有疑惑不解,当时便会询问,何必等到我来书斋。”
湛非鱼也好,县学的生员们也罢,但凡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不是问同窗便是问夫子,或者询问其他饱学之士,难道还要把问题留着过年不成。
何生赶着马车,出了县城后这才开口道“这几日阿暖也发现有人在庄子外徘徊。”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仝府败落,秦家被牵连,但湛非鱼却是顾轻舟的弟子,两家沉寂半年多了,估计是打算在县试时动手脚,如此才能将湛非鱼至于万劫不复之地。
等马车停到了农庄里,湛非鱼刚下马车,一个身着深蓝色袄裙的丫鬟快步走了过来,大雪天路滑,可她脚步极快却格外沉稳。
“小姐,赶快进屋去暖暖。”何暖接过何生递过来的伞,快速的挡在了湛非鱼的上方,而自己却是完全暴露在风雪之中。
进了屋,炭火的暖意让人遍体舒适,看着神色舒缓的湛非鱼,何暖不由道“县学都停课好几日了,偏偏小姐天不亮就出发,这一路上可遭罪了。”等老仆提了热水进来后,钱平潮喝了两杯茶暖着身体,大门敞开着,说是看雪景,何尝不是防止有人偷听。
接过茶杯喝了两口热水,湛非鱼笑了起来,“别说是下雪,天上就是下刀子我也得去读书,要是院试不过,我估计老师得把我给弄死,省的败坏了他的名声。”
何暖把解开的兔毛披风挂在一旁,看了一眼这屋子,墙角的花瓶里插了一支盛开的梅花,清淡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山水屏风将屋子一分为二,满屋子的摆设无一不精致,这些名义上是顾大人给布置的,可实际上却都源于殷无衍的命令。
唯独每隔半个月从京城送来的一箱一箱的书籍还有文房四宝真正来自学士府,而湛非鱼同样是每隔半个月就把自己的文章还有诗词都打包送回京城给顾轻舟批阅。
“都说严师出高徒,顾大人是严厉了些。”何暖是个武婢,她以前在禁龙卫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大家族的千金小姐,虽然同样要读书识字,还得学习琴棋书画,甚至是内宅手段,可比起读书科举的男子而言终究是轻松一些的。
这半年多的时间,何暖照顾湛非鱼的起居,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寒窗苦读!手就是冻僵了,搓搓之后还是得提笔写字,一篇文章能修改五遍六遍七八遍,临帖练字是真的能将一池子的水都染黑。
而此刻,从文兴书斋离开的钱平潮在小摊子上买了几个馒头这才回家了,他这段时间在县里租了个房子。
等老仆提了热水进来后,钱平潮喝了两杯茶暖着身体,大门敞开着,说是看雪景,何尝不是防止有人偷听。
“黄伯,我们之前的计划只怕是行不通。”钱平潮啃了两口馒头,眉宇里满是嫌弃之色,可为了不引人怀疑,他也只能装作囊中羞涩的寒门子弟,穿的是打补丁的棉衣,吃的是馒头咸菜和白粥。
背微微有点驼,黄老伯正拿着抹布擦拭着桌椅,往窗户外看了两眼,压低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去六十岁的老者,“她真的如此聪慧?”
“去年比试的试卷可是粘贴在县衙外,南宣府的读书人都是亲眼目睹,更何况有禁龙卫的查验,谁谁怀疑湛非鱼的策问是他人代笔?”钱平潮的声音是可以感知的嫉妒,这样的天赋若是在自己身上,他何愁不金榜题名?
钱平潮的确是寒门子弟,也有几分读书天赋,他八岁启蒙,十岁那年就遇到了黄老伯,之后得到他的资助,只不过钱钱平潮是典型的小时了了,到如今他都快二十岁了,竟然还没有考上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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