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堇云城内城门大开,城门下聚着一小队人马,一个个皆踮着脚眺望远处。
孔林站在队伍最前头,对手底下的有些失态的行径并不理会,只因他也同他们一样,对马上要到的人翘首以盼。
听将军说伏慎要来此地,这原不管他的事。只是得知桓辞也在其中,他便自告奋勇来迎接他们。
因为李谨修的举荐,他得以见到宗政律。宗政律是个爱才之人,在初次见面时他便这样觉得。因为宗政彻走时带了些心腹,而原本最骁勇的桓远也已叛变,朝中急缺人才,宗政律便破格用了他。
而今他在金将军手底下做事,终于有了施展抱负的途径,如今他在军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之人。
桓远为女儿桓辞招赘婿的事已传到了堇云城,军中不少将士都拿此事来开玩笑,大家一个个都笑得乱颤,好似只有他觉得惆怅。
原本女子在他心中就只停留在了十一岁,他偶尔想起的也只有她那时坐在树上的情形。直到李谨修出现在永州,他知道了好兄弟的亲事,女子的形象在她心中骤然变了。
原来这么多年她还没有成亲。
这是他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可之后他又收到了李谨修的来信,而后便风闻得一些传言,桓辞年幼时的样子便开始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了。
原以为这情况会慢慢转好,可桓辞同宗政彻定亲时那些事情便又一次被他反复想起。
究竟是为什么呢?他想,定是因为父亲惩罚他时念叨的那些话吧。
父亲是桓辞是桓远的宝贝,大荣愧对他们一家,所以他要好好善待她,以后见了她都一定要好好待她。
可大荣也愧对我们呀!
孔林望了望远处的山,忽然又想起了父亲的音容笑貌。父亲若是看到他如今在宗政律手底下做事,会不会对他感到失望呢?
男子正望着远处出神,一辆马车忽然出现在他视线中,接着便是一队纪律严明的队伍慢慢走来了。
孔林瞧着他们,回头瞥了眼自己带的人,呵斥道:“站好了!”
众人早已习惯了他这样严格,忙在原地站定,都目视着前方,再没一人去看远处走过来的车马。
堇云城地处偏僻,但却是军事要地。这里虽然是一座城,可条件艰苦,桓辞从没来过。
她在来这儿的路上,已猜到了这里驻守着的人是为了防止父亲南下,因此莫名地有些忐忑。
自那日之后,她仍旧时时避着伏慎。原本她只是觉得尴尬,可那天男子亲了她之后,她便开始回想二人过去的种种事。
如今她好像称心如意了,可她却不敢回应他了。父亲与朝廷对峙,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与宗政律的心腹牵扯过多呢?
再者,她实在是被利用怕了,她多害怕那只是伏慎的阴谋诡计,是他用来接近父亲的诱饵。
她想伏慎应当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因为这些日子他也没来找过她,况且她一见着他就要避开,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不透呢?
桓辞深深地叹了口气,在马车停下之后掀开帘看向外头。
如今天色已晚,就只有车子前头的灯笼照亮,因此她不太能看清远处的人。不过必定是来接他们的,毕竟这地方极其重要,一般也没什么人前来。
想着他们一定还要再说一会儿,桓辞从马车上跳下来活动腿脚。她正随意地踢着僵直的腿,忽见一个男子提着等快步往这边来了。
在她的注视下,男子迅速走到她面前,静静地注视着她,低唤了一声“桓姑娘”。
桓辞微愣了几息,这才想起了男子的身份。
“孔林?竟是你?你怎得在此地?”她咧着嘴朝男子笑笑,已据他的着装猜出了他现在的地位。
孔林低头一笑,轻声道:“不过是跟着金将军驻守在此罢了。”
“原来如此。”桓辞做恍然大悟状,“李谨修呢?他现在何处?”
“他在京城,你不是从京城来的吗?”孔林疑惑地看着她。
桓辞哈哈一笑,面上却多少有些尴尬。她这趟京城之旅,说白了其实就是相府三日游,不仅没打探到情报,还被宗政律捉了个当场。
她正打算再与孔林掰扯几句,忽然瞧见了数步之外的伏慎。清亮的月光下,男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这边,神情有些失落。
桓辞原本上扬的嘴角竟因此展平了,她忙收回了视线,笑着朝孔林道:“快进城吧,我早已累了。”
“这就走。”孔林上前一步,“天气凉,你先回马车上去。”
“多谢你关心我。”桓辞感激地朝他笑笑。
男子点了点头,而后便转身去前头去了,桓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已不见了伏慎的身影。
她低头苦涩一笑,转身便要会马车上去。可这次阿瑶却挡在她前头,桓辞不解地抬起头,只觉月光下阿瑶的眼神尽显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