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荼道“既无人有异议,还请殿下继续行请圣之礼!”
嬴袖微微颔首,目光淡然,终于继续抬步而出,这一次,他缓步沉稳地踏上了国政殿内殿玉阶。
玉阶共九层。
九层之上,便是中幽无上帝座。
嬴袖瞬阶而上,足下第一层玉阶化为无尽的虚空深渊,头顶空间瞬息万变,承万里星河异象。
风吹衣袂,他如置身于万千众生里,万籁嘈杂中,他的目光之所及,只有九层高阶之上的那把椅子。
嬴袖行走的速度极其缓慢,宛若背负千重山岳艰难前行一般。
不过所行一阶,他身上的衣衫尽数被汗水打湿。
心口下的灵根疯狂闪烁,张吐着灵力,强烈的灵流在他四肢百骸如水流动,点燃体内的灵力节点。
他试图踏上第二层阶梯,却发现抬起的脚却怎么也无法落下,仿佛有着万顷海水的重压逆袭而上。
“吾愿祝殿下一臂之力!”
神荼神情肃然,抬臂打出一掌,灵力如江河之水,奔腾流入嬴袖的体内。
嬴袖顿感压力减轻不少,可仍旧远远不够,他厉喝一声“再来!”
紧接着,除乔郁外,所有阴王齐齐出手,殿内中幽朝臣,外来修士,皆毫不吝啬地贡献出自己的灵力,尽数徐徐渡入嬴袖的体内。
在众人的齐心的帮助下,嬴袖终于跨过那无尽的深渊,来到第二层阶梯。
头顶瞬息万变的星光照在嬴袖的脸上,他抬首凝视,淡然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对天道的不屑与傲性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所谓的万丈深渊,走下去也是前程似锦!”
说完,嬴袖收心闭眼,正欲再度前行,足下玉阶却又再度发生变化。
深渊消失不见,继而化为皑皑巍峨冰海雪山,周身风雪大起。
如神罚世人的鞭子般抽打在他的身体之上,耳边的一切声音皆被暴风怒吼之音掩盖消失。
仅仅只是一瞬,嬴袖的双腿便被冻僵失去了知觉,恐怖的寒气如针,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肌肤中来。
化为刀绞般的裂痛,他的双眼眼膜,也结出一层层淡蓝色的霜意。
冰冷与死亡给嬴袖带来了一股可怕的恐惧之心。
他死死咬牙坚持,却发现不论身后人群渡送多少灵力给他,哪怕他将体内的灵根化为炎火属性,也无法暖化融解这里的半分风雪。
他的身上尽是白霜,嘴唇泛乌,意识也在极寒的气温下变得模糊不清。
他未曾踏足过中幽殿阶,也从未想过这短短九阶之遥,竟是藏有这般恐怖的死亡杀机。
嬴姬虽早已知晓他并非是真正的中幽之子。
可两百年间的陪伴,嬴袖并不相信,她对自己当真半点情分也无。
眼看这腿间的霜意一路蔓爬至腰间,嬴袖猛然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那把座椅。
一只手死死攥住自己的心口,凭借着那支离破碎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回想着两百年前百里安的神态表情,带着凄厉的哭音,大声喊道
“娘亲!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轰隆一声!
足下万里冰川雪山顷刻之间崩塌成碎影,嬴袖僵冷快要枯灭的气机陡然恢复运转。
他身子如获新生般松软下去,伏在长阶上,冰霜如细雪般自他发丝间碎碎而下。
他将脸深深埋低,露出一个冷漠锐利淬着毒一般的笑容。
果然,亲情这一张牌,当真是世间最无形的伤人利器,不管用多少次,都能一击即中!
想他嬴袖可真是愚蠢透顶,竟是蒙昧了两百年,今时今日才明悟过来。
他低咳两声,咳出胸腔里带着血水的冰渣子。
嬴袖悠然地暗想着,他该如何模仿当年的那个太子窝囊废,才能更像一些。
身后雄浑的灵力不足以支撑他走上高台,唯有控住嬴姬的内心最深的伤疤与破绽,才能掌控全局。
这帝阶乃是嬴姬称帝之时,集中幽众生之愿与自身神识所具象化。
他不过才行两个阶梯,便已经耗费了如此心力。
若想继续行过余下的七行阶梯,即便是用非常手段,怕是也颇具难度。
事已至此,嬴袖但求稳,不求快,并未继续前行登阶。
他咳出胸腔里的郁结淤血后,维持着伏倒的姿势,闭目开始调息。
“咯吱……”
沉重古老的殿门被一只手缓缓推开。
风入殿来,吹灭千盏烛火,光线骤暗。
殿门外的天色隐隐,可见青山叠色,推门入殿而来的那道身影似与远处天山相接。
他站在浓浓夜色里,落落穆穆,青山拂云,像似要融化在其中。
殿内停止运输灵力的众人纷纷举目望去,却见来者恍若殿中无人般,手里提着一盏青灯,漫步行入内殿。
殿内仿佛有瞬间的凝滞,众人目光微妙地看着这个脸覆面具的陌生古怪少年,却无一人出来将他严厉呵斥拿下。
只因他手中那盏青灯,出自于女帝殿。
能够在女帝殿内安然无恙离开,并且取走殿中物事的,谁也不敢擅自揣测此人的来历。
趴在长阶上默然调息的嬴袖并未注意到殿内的气氛变化。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那声音由远至近,让嬴袖心头一跳,猝然睁开的眼睛闪过一丝戾气。
究竟何人如此大胆放肆,全无自知之明,竟敢擅自登帝阶。
虽心中知晓,那放肆愚蠢之徒,怕是在第一层阶梯就要被风暴撕裂成碎絮。
可嬴袖仍旧不允许在这种时候还有第二人来脏染他要走的大道之路。
嬴袖满目凶光,甫一入眼,却见一只黑面白底的长靴自他眼前,踏过长阶。
风火霜花于靴低迸溅飞扬,青灯幽光下映着的衣摆轻轻晃动几下。
那道身影便在嬴袖疯狂战栗颤抖的目光下跨越过第二阶梯,直达第三阶梯。
嬴袖仿佛五雷轰顶般,不顾身体的疲倦与剧痛,豁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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