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复睁眼眸,赵乾坤已由淡漠变为无情。
语气冰冷如刺,能瞬间击穿任何柔软的内心。
然而东方胜浑然不觉,他早已习以为常了。
在他心中,师尊总是这样的。
话说的冷冰冰,却是云山雾罩,含糊其辞。
“又是一个无用之人,交给弟子了。”
东方胜阴阳怪气地说道。
类似的话他都听出茧子了,也不是第一次替师尊做这种脏活了。
只见他腰枝一扭,转身退回后堂。
闭关室,另有通向外面的出口。
他的行踪,甚至他的存在,庄内鲜有人知。
“既是无用之人,那就去死吧。”
赵乾坤笑了,笑得很丑,很残忍。
漆黑一片的闭关室内,闪烁着两道寒芒,是那样的绝情。
甚至连室内的空气,似乎也瑟瑟颤抖起来。
青岚宗,堂堂誉满江湖的道门正宗。
道貌岸然之下,竟然信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在宗门利益面前,师徒情分说起来都有些可笑。
可惜的是,李逸又没看透。
对于尽心栽培于他的师尊,李逸不会也不愿,将其看作丧心病狂之人。
以此观之,李逸的本心是善良的。
也正是因为良心未泯,他才看不透别人的恶。
在赵乾坤看来,陈朴即将取代沈贺,成为太子在北徐官场的代理人。
他日后少不得,要借借陈朴的东风。
若有可能,将其拉拢过来为青岚宗做事,就更妙了。
一旦功成,一郡太守的分量可非区区县尉可比。
可以说,现在的陈朴是有大用之人,是他眼中的香饽饽,是万万动不得的。
与其结怨的李逸,在济阴必再无立锥之地。
陈朴断然不会容他,渗透亦无从谈起。
依李逸的性子,他必定寻机复仇。
届时,陈朴注定难逃一死,这并不符合宗门利益。
难道赵乾坤不能以师命相劝么?
能,却不愿。
因为他认定,恩怨分明的李逸会转怨师门。
满腹仇怨的李逸,是有可能将宗门计划公之天下的。
而这,是赵乾坤无法容忍的,即使仅是可能。
故势同水火的李逸和陈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赵乾坤选择了陈朴。
无情最是帝王家,无情又何止帝王家呢?
然而,这番推断不过是赵乾坤以己度人,一厢情愿之念。
事实上,如果他当面相劝,李逸就是再难受也不会违抗师命的。
可惜,他的师尊不愿给他这个机会了。
出了聚贤庄,李逸在庄外竹林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对恍如仙境的美景,他无心欣赏。
渐行渐远,愈走愈心凉。
“李师弟,好兴致啊。”
身形鬼魅的东方胜,突然从一旁闪出,好似偶遇。
听到东方胜尖细而略有魅惑的嗓音,李逸的心头猛然一惊,随即满面凄凉。
“大师兄,是师尊命你来的么?”
东方胜掌紫微峰执法。
本脉弟子若有背叛宗门,或者完不成宗门任务,皆由其处置。
而他的处置方式只有一个:杀无赦!
李逸知道东方胜的现身,究竟意味着什么。
然他,仍不死心。
他口呼师尊,就是告诉对方自己可是亲传弟子。
同时,他也不认为,自己完不成宗门任务。
“这里山清水秀,倒是一处吉壤。
你是自刎呢,还是师兄帮你呢?”
东方胜阴恻恻地说。
李逸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回想师尊最后的冷漠,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了那抹冷漠的含义。
哪里是疏忽?
哪里是责备?
分明是判了他的死刑!
在他最敬重的师尊眼里,自己竟然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说弃就弃。
“师徒情分,何至凉薄如斯?!”
李逸仰天长啸,悲从心来。
“李师弟,你还是这么幼稚,算了,师兄帮帮你吧。”
话音未落,东方胜的剑锋已近在眼前。
其出剑之速,亦如鬼魅,令人防不胜防。
然李逸修武多年,亦非易予之辈。
长啸出口之时,幽匕已在掌中。
砰砰砰
剑匕交锋,碰撞之音不绝于耳。
生死攸关之际,李逸运起平生所学,奋力相搏。
他要活下去,他要向赵乾坤讨一个公道!
其匕首出招刁钻,确得赵乾坤真传。
然东方胜,明显更胜一筹。
百招过后,他一掌拍中李逸胸口,随即长剑穿喉而来。
李逸知道自己败了,死亡就在眼前,于他再无公道可言。
“啊!”
他不甘地仰天怒号。
喷出的鲜血,淋湿了面庞,染红了囚服。
“无用之人,去死吧!”
东方胜的字典里,却没有怜悯。
《梁书·武帝纪》载曰:
赵乾坤冷血至极,李逸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