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楼夜雨，美酒佳肴。

神女闭目，静待书生。

慕九颜虽是闭上了眼，神识却从未停下。

楼外的雨声下，她听到了两道急促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快步前来。

芙蓉在林墨的身后撑伞，陪伴着他踏入了东门：

“大小姐，姑爷来了。”

伴随着这一声轻喊，彪悍丫鬟停在了门外。

林墨踏入之时，抹了抹脸上的雨滴。

他走到了慕九颜的身旁，抱拳鞠躬道：

“大小姐，抱歉，我回来晚了。”

慕九颜缓缓抬头，望向了雨下归来的书生。

纵使楼外落雨，他的身上却依然如此的云淡风轻。

半分的雨滴，都未曾余留在身上。

这一丝的匆忙，也多是因为赶路，而非楼外的这一场雨。

慕九颜冷声轻语道：

“是娘亲与倾城留住了你，才让你晚归的吧！？”

“是的。”林墨点了点头后，慢慢安坐了下来：

“他们非要我说，今天我是如何解了这个阳谋的危机的。”

“我才说完了，恰巧父亲又回来了。”

林墨的双掌微微一拍，仿佛相声语气一般：

“得！~！”

“才刚说完的，又得说一次了！”

“要不是我与父亲说了，答应了大小姐一同进膳，父亲非得留我，与我说说他在朝堂是如何的痛快。”

“今日的阳谋，不过是小事。”

“父亲他们真的没有必要，如此惊呼的。”

慕九颜听罢，不由微微轻笑了一声：

“也许，你所以为的小事，却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惊人阳谋。”

这位大小姐虽未走出东楼，却对楼外所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

不管是丞相府的虚张声势，还是鼓楼之上的相见，甚至于朝堂上的阳谋，她皆是一清二楚。

也正因为清楚，她才越是期盼林墨的出现。

这个男人临行前，就曾告知了她一個九品芝麻官的故事。

慕九颜也总是有一种直觉。

林墨今日所用的阳谋，极有可能就是脱胎于她未曾听完的故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

林墨轻叹了一声，丝毫不在意般说了：

“这件事，真的没有这么复杂。”

“在古书中的故事中，就曾有这样的记载。”

“大小姐，我也与你讲过，包龙星父亲的遗言，就是让包龙星更凶更坏，才能与那一帮恶人相斗。”

“我如今所为，也正是如此。”

“循规蹈矩，义正言辞地拒绝，只会随了恶人们的愿。”

“要击败他们，就得比他们更凶更恶！”

“这才有了我在丞相府中，全都要的想法。”

慕九颜越听，眼眸中的冷意就越是退去。

一道饶有兴趣的心思，反倒是不断地浮现了上来。

她就这么望着林墨，目光中再次写满了那一句话：

“你继续，我在听~！”

林墨望着大小姐如此神情，心中不免再次轻叹了一声。

得~~！

大小姐又想听故事了！

这一场晚膳，定是吃不成了。

林墨微微轻笑了，还是选择了如了慕九颜所愿。

剑仙娘子以命护佑了她这么久，也教导了她剑破苍穹的剑术。

若是九品芝麻官的故事能令大小姐开心，书生真的愿意讲：

“接上回分解，如烟欺骗包隆兴许愿，却翻遍了他的包裹。”

“包裹中什么都没有，欠下的花酒钱，也只好做龟公抵债了。”

慕九颜的神情中，不由眉间舒展起来了。

她的脑海中，代入了一副有趣的场景。

那一位长安府尹，黑面恶煞包隆兴沦落成了伺候嫖客和小姐的龟公。

若是包黑炭知晓了，定是气得脸更黑了。

“老板娘意外烧毁了父亲留下的秘籍，令包龙星成了一位傻子。”

“但这世上，也许真的有天道有循环，偏偏是这位老板娘的吵架神功，令包龙星见到了希望。”

林墨详细地描述了一副画面，包龙星为了练就吵架神功，开始偷偷跟在老板娘身后学习。

他与大海吵，与弯管吵，与死人吵。

最终，包龙星骂得大海鱼蟹奔逃，弯管也吵直了，死人也给他吵生了。

慕九颜意犹未尽般，饶有兴趣地惊叹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神功！？”

“鱼蟹奔逃，弯管成直，还能令死人复生！？”

林墨倒是不在意地解释了一句：

“这是文字上的修辞手段罢了，真实的世界，可没有如此神奇的神功。”

“那倒不是。”慕九颜微微浅笑，缓缓应了一声：“你不就是如此吗！？”

“庞水莲出手了多少次了，不都被你一次次在暗中吵赢了，还吵得她一次次的内伤吗！？”

这位大小姐轻轻地摇了摇头：

“百无一用是书生！？”

“无用的并非书生，而是人。”

她的目光，渐渐落在了林墨的身上：

“书生不讲理起来，真的可以弯管成直，起死回生。”

这般所言，林墨倒没有去反驳。

慕九颜的话语虽牵强，事实却的确如此。

不管是那一夜，还是今日，他的确没有讲理。

也正是因为没有讲理，不按套路出牌，才有如今的反杀之局。

林墨没有过多的讲自己的事，楼外的纷扰，他只想留在楼外。

不将麻烦带回家中，这是他的心念。

回到了东楼，林墨只想带给楼中剑仙开心。

他依然先行讲述了那一个故事，那一个剑仙娘子喜欢听的故事。

包龙星最终凭借着吵架神功，竟是吵赢了老板娘，还赢下了天下第一吵架王的称号！

有才之人，皆是容易受到美艳女子的青睐。

如烟也渐渐地与包龙星动了心，动了真情。

言及此段时，慕九颜的目光稍稍回避了。

林墨也是如此。

为何回避，两人心中皆是清楚。

如今，却是谁也不愿意开口，将这一层稀薄的白纸捅破。

慕九颜依然一副“你继续，我在说”的神情，林墨也依然选择讲故事，没有过多的描述这段情。

偏偏。

下一道重头戏，就是如烟打麻将的好戏。

如烟与包龙星相会，却意外遭遇了豹子头前来寻花问柳。

“如烟卖艺不卖身！？”

“我玩完了不给钱，不就不算卖了吗！？”

林墨言及这两句话时，慕九颜叹了一声：

“无耻啊~！”

“这些个武者，还比不上包龙星这样忍辱负重、韬光养晦的文人！”

这般所言，并没有意在所指的想法。

却极易令人听偏了。

仿佛，大小姐是在夸赞林墨远胜于武者。

既然已是偏了，大小姐倒也磊落。

她冷言了一句：

“你这位书生，的确胜过我见过的一众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