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黑夜很是静谧,好在山风颇显温暖,故而书院里的人并未进入梦乡。茶壶
夜色中,两道白影一前一后走出山峰,书院也在这一刻,恢复了该有的宁静。
寂静的后山内,除却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便再无一丝嘈杂之声。
后山山腰,莫山山走在前头,唐宁走在后头,两人不紧不慢、不远不近的走着。
临湖那栋新起的茅屋中,王书圣悄悄拉开竹帘窗,看着那对璧人。
“那个臭小子如何?”
举着酒杯,夫子淡淡瞥了眼那窗外的人影。有些心急,又有些好奇。
“那个木头,就只知道跟在山山身后。”
似是怒其不争,王朗很是不悦的看向那略显高大的身影。
“这小子不知发了什么疯。明明之前并非如此,现在这般又是为何?”
“要说不喜欢山山,也不像,可既然喜欢,如今为何又这般?”
夫子淡淡看了眼王朗,轻笑着说道:“你啊,一把年纪却从未娶妻,又如何能懂得其中滋味?”
王朗红着脸,下意识嘀咕了句:“您也不是没娶妻,怎么偏偏说起我来。”
夫子怒目,王书圣讪讪一笑,指着窗外说道:“快看,有动静!”
山腰处的那片药田里,浓郁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阴柔的星光下,两道白影,便停在此间。
为首的少女,似是很喜爱这儿。她略微张开双臂,闭上那双闪烁着淡淡精光的双眸,似是在感悟着山间难得的宁静。
唐宁站在身后,看着那似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少女,微微笑着。
“你真的很美。”
少女并未出声,仿若未闻般,深深呼吸着空气中的芬芳。
那双如白脂玉般的玉手,在星光中缓缓前伸,葱葱柔荑,似是在抚摸着那抹星光。
“你为何会生的如此美丽。”
不似疑问却疑问的话语,再次从唐宁口中说出。
茅屋内,王书圣焦急的挠了挠双腿,喃喃道:“这个木头,怎地这般愚笨?”
夫子看着王书圣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看向星光下那个笨拙的身影。
“纵是这般美丽的我,却依旧无法挽留你。”
少女闭着双眸,在那山风中,一身白色衣裙微微作响。
唐宁沉默,感受着有些寒冷的身躯,想要抬手打散那些寒气,却在出手时,收回刚刚凝结完成的元力,默默将自己的长衫披在少女肩上。
“很多时候,不是你想留就能留。”
“那你究竟是想留还是不想留?”
少女感受着身上传来的暖意,嘴角浮现一抹笑意,语气依旧平静冷淡。
“我想留,可……”
“既然想留,为何要走?”
听着再次绕回原处的话题,唐宁皱眉,默默思考该如何回答。
夫子突然觉得有些燥热,便拿起一旁的蕉扇,微微煽动。
山间寒风越发强盛,唐宁皱眉,想着那个不知答案的问话,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少女回眸,看了眼那个略显茫然的面庞,默默将身上的长衫取下。
莲步轻移,来到唐宁身前,将那长衫为他披上,旋即迈步。
“山山,以后我一定会娶你为妻。”
看着少女身影越发遥远,唐宁认真的喃喃出声。
“山山,我一定会娶你为妻。”
“山山,我一定娶你为妻。”
“山山,我娶你为妻。”
话语在山间传递,不知是空气摩擦后,产生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奇怪变异。
最终传递到少女耳中,便只剩下七字。
少女唇角微动,露出一抹满意且羞怯的笑容。
“那就定在下月初,我愿嫁为你妻。”
唐宁听到了风中的轻吟,认真的面庞浮现一丝迷茫。
看着少女略显仓促的背影,却不禁微微一笑,那双明亮的眸子中,一抹坚定将那丝疑虑缓缓挤出。
第二日,唐宁从旧书楼内走出。旧书楼外,宁缺正静静等在门外。
唐宁看着那少年眼中的坚定,微微沉吟后,询问道:“你决定了?”
见宁缺点头,唐宁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神色十分认真。
“你可能会死。为了一桩冤案,值得?”
宁缺看向书院的大门,轻轻说道:“四师兄,我从长安逃到岷山,从岷山捡到桑桑去往渭城。又从渭城回到都城,拼命考入书院,为的便是那桩冤案。”
“当我得知翻案无望后,我所能做的,便是为那些曾经爱护我,陪伴我的故人们报仇。能够杀死仇人,一条贱命又算什么。更何况,死的一定是他。”
“夏侯作为武道巅峰强者,又有老五老七打造的明光铠,以你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伤到他。确定不再仔细考虑一下?”
宁缺洒然一笑,看向唐宁认真说道:“有些事,远比活着更重要。更何况,活着的一定是我。”
“元十三箭、浩然剑、二字符,伤不了夏侯。”
宁缺默然,向着唐宁躬身行礼,平静道:“求四师兄教我。”
唐宁畅然一笑,将宁缺扶起,看向后者眼眸中的认真,点点头道:“我虽不能亲自帮你,却也不愿意你这个刚认下的小师弟,就这般死在夏侯手中。”
话毕,唐宁闭目,念力笼罩下,一道诡异凌厉的剑光一闪而逝。
宁缺将手中那张白纸藏于胸前,这才向着那老旧的柴房走去。
“桑桑,少爷我的刀呢?”
来到柴房后,宁缺见不到桑桑人影,不由的出声询问。
这时,炤台下一个满身黑灰的人影,从那锅洞下爬出。
瘦小的身子,长长的辫子,不是桑桑又是谁。
宁缺看向那只剩一口白牙和一双眸子的小侍女,拍着额头,不忍直视的转过头去。
小侍女桑桑快步来到宁缺身前,笑着询问。
“少爷,你找我?”
宁缺看着造型奇异的桑桑,苦涩一笑,伸出手擦去那张小脸上的锅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