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默然,躬身行礼后继续登楼。莫山山继续低头抄写着经书,余帘再次缓缓出声:“二楼内的书籍,部由大修行者蕴念力入墨而书,非洞玄境界不能读。”
宁缺闻言从楼梯上下来,来到二人身前默然行礼,反问道:“学生请教教习,敢问教习是否洞玄境界?”
余帘默然摇头,平静道。
“你的体质不适合修行,徒靠毅力苦苦支撑,与你无益。”
“敢问教习初入书院时,可曾想过留在旧书楼?很多事不去亲身经历,是无法想象的,也许还有别的方法能让我踏入修行之门,在此之前,我想试试。”
余帘抬头,看着宁缺,看这个青涩的少年脸上浮现的桀骜不屈,将手中笔交于他。
莫山山也在此时抬头看向宁缺,这是两人初次见面。
宁缺没想到,这所谓的教习竟会如此年轻,竟会如此美丽不可方物。只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妥,便不再看。
莫山山之所以抬头,只是想看看这个人。
她在墨池苑修行已久,拜入书院时距离知命境只一步之遥,她看书很自然,没觉得不妥。
但眼前这人却不同,他毫无修行者潜质,更不曾踏入修行大门,却每日到来,只为在那不可记得书楼内寻找一些机会。
这些机会莫山山不能理解,因为她一直很优秀,所以她很好奇,哪怕会因此被三师姐罚写经书,也不觉得不妥。
她不懂,三师姐余帘却懂了。
她明白为何四师弟为何要给他开小灶,也明白了老师为何要收这个毫无修行资质的普通人,尽管他只是被四师弟伪装的很普通。
“你可以去做些笔记,虽然无法抄录,无法带走,但可能会有些帮助。”
宁缺皱眉,他想到了进入书院被多次提起的规矩。
“楼内书籍不是严禁抄录吗?”
余教习笑了,宁缺看着他的笑容感觉如沐春风,但不解依旧是不解。
“规矩,既然是人定的,自然可以由人来打破。”
宁缺讶然,躬身行礼后转身上楼。
“小师妹,抄写不专心,今日罚你多抄一本。”
山山在心中默念,她已经知道三师姐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然,宁缺身影消失在楼道后,余帘继续执笔书写,嘴里淡淡道:“小师妹,抄写不专心,今日罚你多抄一本。”
宁缺来到二楼,左手拿着书籍,右手执笔,想要低头抄写,却在起笔瞬间忘记想要书写何物,只能再次看向书籍。
一次又一次,尽管每次都在做着无用功,但他却不曾放弃。
眼见着天色已暗,宁缺已不知自己多少次提笔,又多少次遗忘。
放下手中书籍,宁缺默默在案上白纸上书写:“入楼十七日,日日苦修,却修不到字词入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溜走。”
“我曾清醒过,也曾无来由的堕入黑甜梦乡,但它们从未入梦。如果纸面上是虚妄的,为何我能看到它们?如果它们是真实的,为何我不能记住它们?修行,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妄?”
“再上层楼,再上层楼,先前诸般愁,此时具休。”
已经完成抄写的余帘,默默看着宁缺,嘴角缓缓勾勒一抹笑容。
宁缺离开了,与往日不同,今日的他并未晕倒,或许是因为不曾一直看书,故而坚持的时间久些,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眩晕。
莫山山看着案上宁缺留下的字迹,眉头微微皱起。
少女虽不年迈,却也见过当世不少书法大家,譬如王书圣,譬如三师姐,譬如那本由四师兄亲手入墨而书的经书。
这些人书写之风特异,每人似有相同,却又各有不同。
三师姐的字以娟秀灵动闻名,师父的字以狂放不羁流传,四师兄则是丰劲多力,精气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