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儿正端了蜜果,过来跪坐道:「是为了纪念楚国的屈子,屈子百般劝阻楚怀王莫要入秦,可楚怀王非宁信亲,不信贤,一意孤行,被困丧命,屈子愤慨之下,投了楚江自尽,后来楚人感怀,如同感怀宁愿赴死却不肯捐弃国土的楚怀王,当地有一部分部族用粽叶包糯米,祭奠屈子精魂。」
小宫女们面面相觑:「那君上赐使臣粽子。」
「那是往伤口上撒盐呢。」蕊儿笑道,「那使臣吃粽子,吃得脸跟粽叶快成一个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怪可怜见的。」「来咱们秦国找瘪吃了呢。」「可不是嘛,哪里来的滚哪里去的才好。」
她们这下听懂了,是别样的懂得。
男人在她们心中本身就是高高的存在,当官的男人那得多高啊,可还不是如同俳优一样,被耍的团团转。
她们是笑的,放肆的笑的。
一想到这层,便在笑里加了层嘲讽和自信。
「好了,认识不了几个字还在这笑,王后让你们读书,就去读书,以后有事没事多去认个字听到没。」
遣散了这群小宫女,蕊儿嗔怪的看着笑得最缺心少肺的王后一眼,「瞧你惯着她们,一点规矩都没有,出了宫谁惯着她们。」
白桃露出狐狸牙:「想那么多干嘛,我的蕊儿越发婆婆妈妈了,花龄易逝,在最好的年纪就是要恣意一些。不然到处都是死板的木头,该是多无趣。」
蕊儿乜了她一眼,「奴婢这根木头,倒还是往旁边杵杵些,免得碍了王后眼。」
「呀?别呀。」白桃笑得倒仰,「谁敢说蕊姑姑碍眼,我第一个削了他嘴,好蕊儿,站着做什么,快坐我旁边,这里坐着软和些。」
蕊儿叹口气,坐了下来,「王后,你倒是从不着急。」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王后不过就是藏愚,实际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精,可有些事情,她身为她最贴心的宫女。
难免要说得细些,底
子里子什么都要翻出来。
「那从楚国来的公主,带了楚国的半壁江山,说着要求和,现在就住在后宫里头呢,距这里不过几里,叫昭定殿。」
「她现在在昭定殿,是君上留她下来的么?」
蕊儿摇了摇头,「是楚国使臣带这个公主觐见的时候,她嚷嚷着头疼,而后倒在大殿上,没法子了,蒙毅不能撒手不管,就让太医为她诊治,病因不请,人又动弹不得,就只能找个还不错的宫殿安住下来。昨日晨时的事情,今早个,都不见得她们那一大班子有想走的意思。依奴婢看啊,是缠上来的意思。」
「这个公主是叫班雀么?」
她惊讶:「王后,你怎知?」
「唔」
白桃把玩着项圈上面那颗大如雀卵,灿若云霞的宝石,若有所思。
蕊儿补充道,「是楚国班家的幺女,就这一层身份单单也算了,因楚国各大家族相互联姻,她恰巧是屈,景,昭与班家三家的纽带,父母双亡,份外的可怜见,还是楚国已逝少司命所认的孙女,现在楚国送她过来和亲,平添了公主这一层身份,就不顾死活的往秦国跑。」
「蕊儿,你觉得」
撩动的光影漾过她的眉眼,白桃眉心舒展,问出这一句话,「这楚国的美人计会奏效么?」
蕊儿摇了摇头:「想必也是被逼没得法子了。」
「俗话道,越卑劣越俗套的伎俩,往往有意想不到的功效,古往今来,有多少数不清的名臣武将禁不住,就败在美人关之下。」
白桃抿唇笑,「可放在别人身上就是不一定,放在你们君上,那就是不能,政哥哥他瞧着虽凶煞人,其实就是个粗的,满脑子都想着政务,想着图霸,想着安定天下,什么女人不女人的,太小器了,还能有贤臣生得个眉清目秀?上次刚回来,可还继续搂着我这个温香软玉?」
「王后,是这个道理没错」
蕊儿虽明白。
可心中难免忧思。
她也同着王后一起读过大家古籍。
张仪曾说「凡天下强国,非秦而楚,非楚而秦。」
楚国如果和秦国用同一个声音说话,天下未必还能有七个诸侯国,楚国现在割裂半壁江山求和,相当于带着小半个天下做筹码。这是楚人停息兵戈的筹码,更是楚国公主在秦国立足的筹码。
秦王是男人,男人想得多,要得多。
就会惯常无情。
男人无情,女人就要吃亏,男人的话就万万不可尽信。
得先发制人才好。
蕊儿笑起来:「是啊,君上待王后最是情深义重的,犯不着奴婢多想。」
白桃伸着水儿腰,吃了半碗奶茶,又是倦得打哈欠,蕊儿忙扶着她就寝,白桃走了几步,回头对她软软道,「你也别守着我了,去睡个觉补补气,养养精神,瞧你忙得,眼睑一片的乌青,我瞧着都快跟粽叶一个色了。」
蕊儿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知了在外头声声叫,那道娉娉袅袅的身影隐没在小路中,周围的一切也被吵闹得模糊,蕊儿觉得有点头疼,因着要过后宫所有琐事,楚国公主那边殿内又来宫女前来请令。
瞧着那宫女嘴巴一张一合。
蕊儿暗自骂道:「什么楚国公主,变着法的不安分,来我这里来讨台面来了,以后莫非还想让我跪她头,呸!」
不过面上一点不显。
她挑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就把宫女打发了,宫女完全被她绕进去,拿着权柄也不知道如何握。
蕊儿站在原地吹了吹风,这后宫的一花一草都是她打点的,什么地浇
着什么水,什么时候季节抽出什么芽,有条有序。
冒出个楚国公主来碍眼,到底是一想起来就内火难消。
她招手换了心腹来,低声吩咐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