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级下棋出现幻觉后就总会写信,让邮差随便送往哪里,并留言期待另一个倾听他心事的陌生人回信。结果有一次掏信箱时掏到两封寄给自己家的信件。
“这次居然有人回信啦,还是两封?”薄耀塬拿回屋高兴地拆开,是另一个人邮寄给薄母的。薄耀塬看着比较热烈而亲密的聊天谈心,心底不由一动‘爸爸?’男孩很自然的说那是薄延岩,观念里能和薄母亲密的人只有薄父,便将这封信扔在终日劳作守望不知丈夫待在何处的薄母枕头下。有一次学校发来账单,薄母炒着菜让薄耀塬去信箱里拿,男孩才发现那个人是班主任。
‘也没什么,我妈嗯,我妈是班委要负责班里一些事物。’他们两个走的比较近薄耀塬当初也是觉得没有什么。男孩轻轻翻找家里信件,揉搓软了的信封里包住一张黑白照片,是薄母端坐被薄父换掉的旧灰色沙发上,相片反面一行小字——哇,不能在上面要你啦。
薄耀塬忽然想到,有一天中午下课回家,看到班主任坐在自己的课桌上。我们一起吃饭,然后出去上学时候走出门还很开心,和班里说下午班主任不在可以随便玩啦。
又忽然想到小学还没上的时候,我们去公园里放风筝,薄延岩为了逗他笑,举着风筝在草坪坡上跑,很狼狈的在那里跑。薄耀塬骑小自行车回家,一边骑一边哭,哭了一路直到家依然抽泣,薄母拍拍后背问他“怎么了?”薄耀塬只是讲,我在那个午托班怎么了怎么了。然后就被薄母骂了。
男孩轻轻抽薄父的香烟,薄母那时候回来了,问薄耀塬为什么抽烟。然后男孩也问她“你为什么要跟他干这种事情。”
薄母开始哭,‘哇’然后开始哭,然后就开始说薄延岩怎么怎么样,这个家怎么样,那时候薄耀塬能感受到父亲事业止步不前,然后开始说这个家生活有多么多么不容易。薄母弯腰问他:“你恨不恨我?”男孩说,不恨。
1975年,那一年去P市与R市参加新锐赛围甲百年杯等联赛下了百八十次,胜19盘棋。本来形势大好的棋,双方实地差距逐渐缩小屡次让人翻盘,被戏称为‘首轮空游薄神童。’
直到薄延岩再次打电话问他某个阿姨借钱——“塬塬,我不一定能回去了奥。我恐怕回不去了儿子。”一脸平静聆听着话筒传出模糊的海浪拍打声,男人在电话那头轻叹:“老洪给我拿钱了,让我回去,等我回去了妈妈的几张卡我还能还上,我不能坑你妈知道不。”
‘我明明听得到指叩棋盘的声音,却记不住棋盘?’高年级学生疑惑看他,不明所以怎么拨打个电话的功夫就投子认输了。薄耀塬真的有种感觉,无比真实
——自己在往下掉,就好像有个声音要往下掉,男孩躺床上任由大脑与自身沉沦,随口念出看过科普报纸关于宇宙的文章:‘杳冥浩荡,无内无外,小入毫芒,不知所起,一刹那顷断续相,恍惚造化无量劫;生云雾之缭绕,忽而细雨蒙松;随雷电闪烁,光暗隐显莫测微妙。清轻升而重浊降,然天地间气机变化万万千,一机动便使分崩离析不能守也。盖周天之变数阴阳错落一发不牵;聚性命镇魂魄,夫六合八荒造化之多端兮。播群形於万类,神安则存;生灵一丧,再无得期。’
那人他当初问我们班家委会是谁。男孩举手‘是我妈’
薄耀塬想到薄母是不是自己推出去的。或许这件事情退退退,退到某一步,看起来总有那么一丢丢好处。薄耀塬也真的无法因此责恨来此定居却发现丈夫跟其它女人同居证据的母亲。
回家发现薄母紧关房门外有拖鞋,蓉儿躲床上用被子包住身体。——“打你了?”“他们在电话里头吵架,好吓人,妈还哭了…说爸在外面乱搞……”
“没事,出来做作业吧,你房里暗。”薄蓉儿从被窝里出来,怔怔看着空空荡荡床尾。她的房间在中央,很暗。原本是薄耀塬喜欢的环境,也许他喜欢什么,蓉儿就觉得好,所以非要睡这房。
“哥,同学家里书桌好漂亮,还带台灯。”薄耀塬想起树下埋藏的钱“过年的时候买个给你。”
——“花压岁钱爸会打我们的。”“没事,他不会知道。”他已经想到一个不太好的办法瞒天过海。过年的压岁钱薄父和薄母素来看得紧,收了多少个红包他们一定记得,他只能采取双倍支出的办法,用埋藏的钱购买书桌,再多给妹妹两封红包欺瞒过去。当然会换来薄母的教训,但总比无法解释从何而来金钱购买书桌好。
“晚饭吃完就洗澡睡觉,房门关紧。”
“又要世界大战吗?”兄妹私下称呼父母吵闹打架为世界大战。
“十之八九。”
日落时分,薄母眼眶发红打开儿子睡房门后直奔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