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婚啦,毕竟还是孩子,说这些你也不懂。”
薄耀塬怔怔默然:“结婚不是因为相爱吗?为什么结婚后吵架又猜疑,甚至还要离婚,我是不明白。以前觉得有很多钱的人应该不会这样,阿姨应该很有钱吧,但和丈夫也是这样。”女人想不到孩子口中会说出这番话,隐隐有所动容,猜测他父母或许也不和睦所致,却不追问究竟。
“常言贫贱夫妻百事哀,或许有道理,但如果总以为有钱就能买来幸福和快乐的话,其实只是忽略过错和不足,把一切归咎于大多数缺少的飘渺问题上。呵,我真是,怎么跟你说这种话。”
薄耀塬听着很有感触,虽然并不觉得完明白,却很愿意听,连忙摇头“这些虽然现在我不懂,但是将来也许会理解。”
女人笑他早熟。
两道灯光忽然射来,回头眺望一部银色的凌志轿车缓缓驶近。走出俩齐整黑西装的男人,薄耀塬的心不由一紧。
女人察觉到,忙微笑安慰:“他们是来帮忙的,我丈夫,不,前夫的保镖。”
看薄耀塬还要说什么,女人打量几眼保镖。男人知她心意,忙开口打断:“夫人请放心,老板都有交代,您今晚受惊还是尽快去医院。”她确实担心胎儿受惊,料保镖定有准备,微笑朝薄耀塬挥手道谢告别,上车去了。
剩下魁梧保镖随男孩去看那昏迷歹徒。
淡淡微笑询问几句,说借他手里攥着的剑用。薄耀塬有些迟疑,却还是在对方注视下递过去。那保镖赤手拿起未开锋剑身,使力挥舞剑柄一下接一下,朝昏死的男人后脑猛砸。男孩心底掀起惊涛骇浪,紧攥手脚不敢言语。“小兄弟不必害怕,这种吃里扒外卑鄙无耻胆敢欺主的混账死有余辜,纵使送进法院审判不过几年还会祸害无辜。这样世界还干净些,对不对?”
这番话在薄耀塬这种孩子听来确有道理,只是目睹男人眼也不眨杀人行径,内心不免惊恐。“吓着小兄弟真是抱歉。不过小兄弟既然能见义勇为,定对这种恶徒深恶痛绝,应该能理解我的做法。当然,杀于情虽说的过去,于理难逃责罚。
所以希望小兄弟对今晚能够不提,万一被人知道,小兄弟难免惹上麻烦。我这番话绝不是恐吓小兄弟,只是怕你毕竟年轻,不知轻重的口无遮拦惹来麻烦。”
男人十分诚恳恭谦微笑,言语中关怀入微,合情合理,甚至递来薄薄一叠百元人民币时都以双手,微微弓腰“老板和夫人都很感激小兄弟勇敢义行,这里是老板一点心意,小兄弟千万别嫌少,也是老板考虑小兄弟年轻,钱多了只会带来麻烦,父母会疑心,同学老师也会猜疑,是不是?”
他这才明白对方借剑目的,尽管听出言语中隐含威胁意思,但根本让他没有发作的理由,更何况,此刻也没有发作的勇气。
“不,谢谢,但我…”男人把双臂伸到他面前,又倾身弓腰“请小兄弟不要拒绝。”
这笔钱并不多,他估摸是一千元整,压岁钱五六百并没有因此乐红眼,只觉收钱对不起自己在车里跟那女人说的。但他能想象极尽诚恳递上谢礼最终被拒绝的感受,更何况对方大概也不愿亏欠一个小孩人情。
保镖看出他态度的转变,将钱塞进他手“谢谢小兄弟,也能让我回去跟老板复命了。小兄弟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薄耀塬哪里敢告诉他,忙说就在附近,不必麻烦。
所幸对方并不坚持,微笑道别后开奔驰离去。
树枝摇动,恍惚间他望见水泥车道对面草丛旁似乎站着人影,黑色长发风里飘摆,想再看仔细些时,影子凭空不见了。诺大的园林,夜里凉风吹拂的枝叶作响,车尾灯光消逝视野,只剩握钱怔怔发呆的男孩。
这一天,他遇到真正的犯罪,看到了手枪,第一次作出勇敢的决定,看到一个有钱的不幸女人。
带上吉他包囊回到家里,家具凌乱。男孩撕下这天的挂历,记住了这个日期。
1977年一月十五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