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来救我?”
潘木当时就愣了,凉溪这句话很容易被误会,可潘木看着她温柔信赖之间竟含了些羞涩的眸子,只觉得一颗心麻麻得要化了。
他半张着嘴,无法出声,两人的眼睛距离很近,谁也无法闪躲对方的视线。潘木脑子里乱乱的,嘴唇翕动一下,正要讲话了,司机师傅却不解风情,车子开动了。
凉溪垂手站在街边,见车子开得有点远了之后,潘木才将头探出窗外回头看。她露出一个笑容,挥了挥手,这才转身走进小区。
窝进软绵绵的沙发里,一下午跑来跑去,凉溪实在有些乏了。拿出下午才买的新手机,通讯录里只有潘木一个人。
新手机换的新号码,否则的话,孔父孔母早就已经将电话打过来了。医院里肯定通知他们了。两个家伙以为她要死了,就丢开手不管,现在她醒来了,这对夫妻肯定还是要抢一抢的。
在通讯录里又加了两个人之后,凉溪先将电话打给了孔母的助理。果然,凉溪开口只是说了一句,电话那头的人就把手机给了孔母。
“我的筱筱,你终于醒了!宝贝儿,你这次可吓死妈妈了!手机号怎么换了吗?听老毕说你醒了之后,妈妈和你向叔叔秦姐姐都打了几千个电话了。蓝山小区的物业说你来了又走了,你去哪啦?刚刚出院,要多注意休息,怎么能到处乱跑呢?宝贝儿,你现在在哪儿?妈妈这就过来!”
凉溪一个字都插不进去,电话对面慈母心肠,连珠炮一样又问又说讲了一大堆。凉溪一听那话音间甚至还有哭音,她便不插话,默默听着孔母讲完,才道。
“妈妈,你总要让我说一句话呀!”凉溪笑着,声音还是暖的。电话另一头的孔母便放下了心。
“好好好,我们筱筱说。唉,妈妈都半年多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才说要让凉溪讲话,孔母又忍不住再次问道“宝贝儿,你现在就是在蓝山小区对吧?”
“嗯。时间不早了,妈妈你别过来了。好好休息,明天再见吧。”
电话那边的女人叹着气,没有答应凉溪,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道“筱筱,妈妈已经下飞机,在市内了。妈妈想过来见你一面,商量一下你以后……”
“妈妈,明年的10月份,我就要过18岁的生日了。我已经快成年啦,又不是还需要爸爸妈妈扶着蹒跚学步的年纪。你们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很支持,不用担心我。”
挂掉了电话之后,凉溪轻吁了口气,给已经从小秘书升职成为孔家主母的女人打电话。
“喂?洪姐!”
“喂,筱筱啊!”电话另一头的女人依旧温柔亲切,只是身份截然不同而已。不过,打电话的两个人,好像都没有察觉这个。
“听物业说你回了蓝山小区,我和你爸爸正往那里走呢,大约再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吧……好孩子,你总算醒了!哎,我不说了,你爸爸要跟你说话呢!”
凉溪再一次插不进去话,等电话换人接了之后,她听到沉沉的一声“丫头啊……”。
这是孔父的声音,他竟然也像有些哽咽了。让凉溪听了几声他的呼吸后,孔父便道“醒来了就好,醒来了就好……爸爸以后再不会让你出事了!”
明明拍了那么多脍炙人口的好戏的人是他妻子,难道是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这做丈夫的,对此类情真意切的台词,把握得竟也入木三分。
如果不是因为她今天下午才自己去交了医药费,如果不是因为她听见洪姐也跟着一起来了,凉溪还真的难免感动。
“爸爸,对不起,我又让大家担心了。”
“傻丫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唉……”电话那头有一声难言的叹息。凉溪听着,也不作追究,又说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起身倒了一杯热水,她一边喝着,一边闭目养神。
今天晚上,若是孔筱还在,怕是要被刺激得一命呜呼。虽然她不是孔筱,凉溪也依旧暗自做足了准备,等着这两拨人上门。不过,在那之前——
“潘木同学,回到家了吗?”
潘木刚进屋,凉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忙不迭地掏出手机,手指尖慎重地在画了一支绿色听筒的按键上按了一下,耳边便传来让他这一路坐车回家,在后座上竟然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下车时才发现人快坐僵了的声音。
“嗯嗯,刚刚回来。”
“是吗?”
为自己竟然这么会挑时间而感到小得意了一下之后,凉溪道“你安全回去了,我就放心了。今天不和你多说啦,我爸妈快要过来了,我要跟他们商量一下方娜的事情。”
先是一个孔父孔母,然后又来方娜。潘木的大脑因为这些讨厌的人而变得清醒。
“方娜不知转学到哪里了,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嗯,放心,找她并不是很难。”
潘木这边沉默,凉溪那边也无话,但两边却没人觉得尴尬。凉溪自是从容,潘木只是心跳,总觉得凉溪接下来一句又要问不久前她扒在车窗上跟他问的话。
那个眼神还在他脑海里跳着,潘木抓着手机的手指都僵硬了。幸好,凉溪再说话时说的是“那我挂啦!你还没有吃饭吧,我不打扰你了,等几天见!”
“嗯,再见!”
潘木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放松,他坐在床边,将手机屏幕上那串号码来来回回看了几百遍。直到将凉溪的号码背下来了之后,他才将手机放到一边充电。
时候确实不早了,潘木有点饿,人却依然坐在床边,想着凉溪问他的那句话。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只要这样一想,潘木的一颗心,立时又跳起来。呼之欲出的一个答案让他难以置信。
为什么回去救凉溪?准确的来讲,是为什么会在那样巧的一个时机,去救了凉溪?
当然是因为他担心她,不舍得她一个人孤单单在教室里坐着。当然是因为他在操场上也一直盯着窗玻璃,方娜一走,他就看见了。所以,即便是被田老师吼了,他也依旧跑回了教学楼。
答案其实很简单,潘木自己也很清楚。可是凉溪,她为什么那样问呢?为什么那样看着他又那样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