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威公也算是追随丞相多年的老人了,如今被你家妹夫派一后辈而屈之,可谓受辱耶?”
看着百余精骑卷起雪雾,遮挡住了他们自己的身影,站在营寨某处高塔的张苞有些感慨地问道。
身边的关兴亦是心有所感
“放眼大汉,换了任何一人,恐怕都不可能这般轻松卸了杨威公之权,唯有冯明文,是个例外。”
大营里来的几个参谋,说是帮助他们协理军务。
但实际上,谁都知道,这几个人的作用,更多的恐怕是冯明文安插在军中的耳目。
同时更是隐有示威之意
论起协理军务,麾下参谋足以顶替长史。
论起讲武领兵,麾下凉州军乃天下精兵。
今日军中长史敢不合作,他就敢架空长史。
他日军中有军将忤逆于他,谁又能保证他不敢替换他人?
听到关兴之语,张苞也是连连点头,赞同道
“更别说杨威公性情狷狭,常与他人不合,顺其意则通理,逆之则有隙。平日里他为长史,他人就算是意有不合,亦不会多说。”
“但你家妹夫是什么人?既深谋远虑,又有心狠手辣之名,他不去寻别人麻烦已是幸事,杨威公竟敢落他的面子,这不是自寻灾祸么?”
张苞说到这里,不禁咂了咂嘴
“仔细想想,现在能约束得住他的,除了丞相,大约也就只有陛下了吧?”
关兴目光闪烁,良久之后,这才缓缓地说道
“焉知不是丞相有意为之?”
若是没有丞相允许,自家妹夫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这般轻易令杨仪失势。
张苞点头“恐怕谁也没有想到,丞相为了推你家妹夫上位,竟是连杨仪这等老人都不给面子。”
关兴终于忍不住了
“你莫要一口一个我家妹夫,说得好像他是我一个人的妹夫似的!难道他就不是你妹夫了?”
张苞闻言,脸色就是大变,仿佛一下子戳到了他的痛处,跳脚道
“胡说!他还没有娶四娘呢,怎么能说是我妹夫?”
关兴呵呵冷笑
“有什么区别?听说丞相已经亲自上表,替他求娶张家四娘,这般大的面子,全大汉也找不出第二个,难道陛下还会不允许?”
“这一声妹夫,你迟早是要叫的,早叫晚叫都一样!”
张苞涨红了脸,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四娘一日不嫁入冯府,他就一日不是我的妹夫,安国,我们多年兄弟情谊,莫要逼我翻脸!”
站在皇家的位置,丞相替某人求娶张家四娘子,那当真是如久旱遇甘霖,说是欣喜若狂都不过分。
但站在张家的角度,张苞只想拿着拿着八丈长矛找冯渣男大战三百回合——如果关虎威不会替他出头的话。
但一想起冯渣男并娶四娘的事,肯定是得到了关虎威的同意。
张苞不禁就是有些无趣
“安国啊,三娘好歹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统领数万精兵,横扫北地,名震中原,怎么就连那冯明文都看不住呢?”
这一回轮到关兴暴跳如雷
“那是关索,是关家四郎,和三娘有什么关系?谁不知道关家三娘子贤淑良德,要不然岂会答应此事?”
贤淑良德的关家虎女?
张苞表示呵呵哒。
若不是知道自家小妹不会吃亏,张兄长表示,他死都不会答应让小妹嫁入冯府的。
正如一进城,就不住地高呼“丞相?我要见丞相!”,死都不愿意向冯某人低头的杨仪一般。
把人带到衙府的张远倒是不急不躁,对着杨仪说道
“杨长史还请稍候片刻,我这就去禀报君侯。”
“哼,这军中城中,皆知我被冯明文的人带了过来,若是尔等敢阻挠我见丞相,我看冯明文如何自绝于天下!”
对于杨仪的这番话,张远只是笑笑,似是毫不在意,径自入堂去禀报。
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
“杨长史,请随我来,丞相说要见你。”
杨仪一听,顿时大喜。
跟着张远七拐入弯,过了几道回廊和拱门,然后就看到一个门口前正站着一人。
杨仪一见此人,顿时就是目眦欲裂“冯永!”
被人直唤其名,冯君侯也不生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杨仪
“我听杨长史的声音,中气十足,看来是病快好了?”
“无耻小儿!”
冯君侯闻言,面露出惊诧之色
“杨长史此言差矣!我担心杨长史的身体,请杨长史入城医治,怎么反而被骂成无耻小人了?”
杨仪听到这话,顿时气得满脸通红,若非看着冯贼虎背熊腰,他非得上前跟此人拼命不可
“巧言令色,真真是巧言令色!”
“杨长史过奖了,当年廖公渊也是这么评价我的,说起来,我还是承了他的吉言呢!”
然后廖公渊被贬去了汉嘉郡放羊,成了蜀地的笑柄。
而冯某人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大,最后名满天下。
杨长史自然也是知道这段故事的。
他实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他本意是在骂冯某人,如今冯某人这么一说,那岂不是在说他与廖公渊一样,乃是心蒙眼瞎之辈?
说又说不过,打又不敢打,当下双指成骈,指着冯某人“你你你……”了半天,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屋内传来了呵斥声
“好了,杨长史乃汝之长辈,你怎么能如此无礼?”
杨仪一听这个声音,也不知怎么的,顿时就觉得自己是满腹委屈,差点要流下泪来“丞相!”
只听得屋里的丞相又道“还不快请杨长史进来?”
冯永微微侧身,让开门口,伸手道“杨长史,丞相有请。”
杨仪哼了一声,再也没有看冯某人一眼,径自上前推开房门。
他正待步入屋内时,只听得冯永又开口道
“杨长史,入到屋内,你可千万别太过靠近丞相,记得至少离一丈之外。”
“丞相体弱,你身上又染了风寒,可不敢把病气过给丞相。”
杨仪猛地转过头来,牙齿咬得格格响,看那模样,恨不得啃噬冯某人的血肉。
冯永连连摆手
“喛喛喛,你莫要这般看我,我不是故意为难你,我只是提醒你。若是丞相因你而染上风寒,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杨仪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实在是不想跟这个人说话,直接就进入了屋内。
“丞相!”
“来了啊,直接坐吧,你我之间,不需要那些虚礼。”
丞相半躺在榻上,精神似乎不错,指了指椅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