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嶷有些担心地建议道:
    “关将军,依某看来,不若让西平与金城也佯动一番。否则万一凉州曹贼全力举兵向鹯阴县,呼应关中的曹贼。”
    “到时护羌校尉府只怕就要全力应付河西,无法援助东边。”
    万一徐邈狠下心赌一把,想要与关中曹贼打通联系,有这样的举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关姬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张将军的担心有道理。我会以护羌校尉府的名义,给陇右都督府去公文,不过最后如何安排,还是要看赵老将军的意思。”
    护羌校尉府表面上虽是低陇右都督府一级,但两者都有相当的自主权。
    不同的是,护羌校尉府平时主要是向西经营凉州。
    而陇右都督府主要是向东,随时与汉中配合进入关中。
    同时双方的职能又有交叉重叠之处。
    西平和金城两郡目前直接受陇右都督府的管辖,而护羌校尉府也有管辖关中胡人的权利。
    两者能否紧密协调,有相当大的因素是要看护羌校尉和陇右都督两人的关系如何。
    就目前看来,冯校尉和赵老将军的关系还不错。
    张星忆的大眼睛里闪着光芒,低声道:
    “妾以为,军中何不再印发一份檄文?那个没,嗯,君侯不是说过么,要多印发些东西,让军中士卒涨见识。”
    在全军推行读书识字的甜头,在座的众人已经全部知道了。
    纵观史书,军中普通士卒踊跃请战的事情,唯有名将领军,才会发生。
    外头不知多少个人家等着抢护羌校尉府的解甲士卒这种事情,就更是史无所见。
    这个建议一提出来,众人皆觉得有理。
    关姬颔首:“那你觉得如何写才合适?”
    张星忆似是早有准备:“不如就以‘贼人亡我之心不死’如何?”
    众人齐齐对张星忆投以惊异的目光,心道:
    前些时候君侯对全军进行训戒,说讨贼之志,不可稍懈,令军中风气为之一肃。
    如今若再接以‘贼人亡我之心不死’,那就算是军中的战前动员了。
    看来君侯让张小娘子做护羌校尉府的大秘书,果然是有道理的。
    关姬却是别有所思,上下打量了几眼张星忆,眼底精光一闪而逝:
    这句话,我明明记得阿郎在军中发布第一张檄文后,他与我谈及军中计划时提起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只是张星忆敛眉收眼,要多恭顺有多恭顺,让关姬无从挑错,唯有银牙暗咬:
    “这军中檄文,秘书处出个底稿,让制造局梅娘子负责印出来。”
    “诺。”
    张星忆连忙应下,不敢有一丝迟疑。
    毕竟撩拨虎须这种事情,刺激是刺激,但实在太过危险,要注意安全。
    “阿……”
    赵广刚说了一个字,看到关姬的眼神凌厉地看过来,连忙把第二个字吞了回去:
    “关将军,骑军不利攻城,若是只让骑军渡河,伤亡会不会太高?”
    “放心,到时护羌校尉府自会召集胡人义从跟随,攻破鹯阴县后,还会迁一部分部族到河西放牧。”
    张星忆略有担心:“迁部族去河西放牧,会不会造成胡人离心?”
    关姬面容坚毅,“这两年多来,他们得了这般多的好处,如今正是向大汉表忠心的时候。”
    “大汉可以承认他们是汉家子民,但他们也要表现出成为汉家子民的勇气与担当。”
    “做不到这一点,那他们就没有成为汉家子民的资格。兴复汉室,靠的是汉家子弟,不是靠胡夷!”
    “这里是大汉,他们真要因为此事而背叛大汉,难道护羌校尉府的马刀不够利?”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
    华夏衣冠汉家音,试问谁之天下?
    唯有张星忆暗自吐了吐舌头。
    汉夷如一是大汉推行的国策,听说那个死没良心的也参与了制定此策,如今看起来确实是有远见的。
    阿姊这等言行,按以前的做法没什么问题,只是现在明着说出来,也不知合不合适?
    但不管张星忆如何思虑,现在护羌校尉府名义上的掌权者是关姬。
    如今她做出了安排,下头的人就必须要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
    “又要打仗了”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在平襄散布开来。
    平襄上上下下,立刻闻风而动。
    这几年来,在大汉节节胜利的同时,老百姓的粮缸终于也能存下了点粮食。
    苍头黔首当然不知道什么叫生产工具的改进,更不知道什么叫生产力的高速发展。
    于是他们就生出了一种错觉:大汉越是打胜仗,自家的日子就越是好过。
    如果再加上不用打仗,那就最好不过了。
    只是如今天下这种年景,哪一年不死人?
    因为逃荒逃兵乱而全家死绝随处可见,若是家里从军一人而保全家过上好日子,那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毕竟大汉丞相的公正严明,军士的轮休,还有从军的标准,执行得还是比较到位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只要大伙都这样,老百姓心里就不会有太多的怨气。
    至于一脉承于南乡系的护羌校尉府军中,那就更不用说。
    作为军中士卒福利最好的地方,这几年来大仗小仗一直没断过,军中的士卒拿的好处也没断过。
    还有那些资本,这几年的经验也好,教训也罢,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打仗也有暴利。
    于是闻战则喜的风气,居然就这么奇葩地形成了苗头。
    最先反应过来的贪婪而又敏锐的资本。
    他们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聚集起来,尝试交换彼此的情报。
    与最开始不同的是,人群里不再是单纯的工坊管事。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操着一口怪腔怪调汉话的胡人。
    当年平定南中后,有不少南中的部族为了加入五部都尉,直接拿那些不服管教的部族开刀。
    一边积累政治资本,一边积累原始财富,最后再来一个华丽转身,积极响应大汉的政策,开起了种植园。
    操作不能说不骚。
    这些陇右胡人头目其实也是南中五部都尉部族头目的一个翻版。
    抱紧护羌校尉府的大腿,先是卖亲魏部族的人头,然后再半卖自己族人。
    只要草场利益好,卖点族人算个屁?
    更何况把族人转化成在籍人口,还不用自己承担口粮,自己赚到的不是更多么?
    于是承包了草场的草场主和新兴资本就这么愉快地勾搭到了一起。
    他们主要讨论的问题是:打哪?我们能干点啥?
    至于敌人有多少……暂时没在考虑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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