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昭看着陈矫脸色阴晴不定,低声问道。
陈矫终究不是圣人,可以做到无视恐惧与生死的地步。
“是谁?”
廉昭满意一笑,倒也没有再卖关子“侍中刘晔。”
陈矫一听,终于忍不住地站起来,失声道“此话当真?”
即便是廉昭要在陛下面前言自己之过,陈矫就算是担心,亦不会大惊失色。
因为他是尚书令,廉昭不过是一个尚书郎。
陛下乃明圣之主,不可能因为一个尚书郎之言,就不明不白让自己这等重臣下狱。
再加上陛下重视法令,对重大案件经常亲自听审,所以自己总会有机会自证清白。
但刘晔不一样。
刘晔被人称为有佐世之才,一直以来深受陛下所重。
陛下登基后,第一个私密接见的大臣,就是刘晔。
若是他在陛下面前进馋言,那自己身家则有倾覆之险!
看着陈矫的脸色有些苍白,廉昭露出满意的神色。
“下官虽不知尚书令与刘侍中有何怨仇,但下官对刘晔这等小人之举亦深为不齿,若是有机会,下官定会在陛下面前替尚书令解释一二。”
廉昭凑上来,满脸关切地说道。
陈矫历经曹魏三朝,又岂会听不出廉昭的言外之意?
他目光幽幽看着廉昭,“你想要做什么?某自认平日里对你并无施恩之处。”
廉昭一翘大拇指,“和陈尚书说话就是省心。”
他看了看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
“放心,此处除了你我二人,再无他人。”
陈矫知廉昭之意,说了一声。
廉昭听了,这才咳了一声,“近日,司隶校尉孔羡欲征僻骠骑大将军(司马懿)之弟,哪知有人说骠骑大将军之弟素来狂悖无理。”
说到这里,廉昭脸上露出气愤之色,“尚书令你说,这不是故意恶评他人么?骠骑大将军的家族自来就是河内望族。”
“到了骠骑大将军这一辈,更是兄弟八人,人人皆才俊,素有司马八达之称,何以会有狂悖无理之举?尚书令,你说是也不是?”
陈矫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廉昭的来意。
换了一般人被征僻,自然不用惊动尚书台。
但司马懿岂是一般人?
如今他的弟弟想要出仕,偏偏又被风评所害。
尚书台作为朝廷最重要的官署,举国上下的政务集于此,若是尚书台也不同意此事,那么司马懿之弟出仕之事只怕就要落空。
司马家才在官场上折了一个司马师,没想到竟然又能马上推出另一个来。
让人更没想到的是,廉昭居然还与司马家有这等关系。
陈矫心头的念头,如轱辘般转个不停,急促地衡量着这其中的利害。
看着陈矫的脸色变幻不定,好久都没有说话,廉昭有些不耐。
“陈尚书,下官还听说过一事。这两年因为吴蜀二虏逞凶,故陛下心忧天下,此前曾问于陈尚书。”
“言骠骑大将军乃是忠正之臣,可托社稷乎?陈尚书却言骠骑大将军乃是朝廷之望,不敢轻言是社稷之臣,可有此事?”
陈矫一听,顿时冷汗直冒。
陛下竟对廉昭亲近至此耶?
否则他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只听得廉昭继续说道,“陈尚书先有顶撞陛下之举,后有刘晔诋毁之言。”
“若是此事被骠骑大将军所知,到时尚书令内外皆有结怨之人,即便不顾惜己身,难道连自家妻儿亦不顾耶?”
陈矫再也无法保持表面的镇定,重重坐回了位置上。
魏国一向有连坐的传统,他自然是比谁都清楚。
陈矫的大儿子陈本看到自家大人脸色难看地回到府上,当下便关心地问道
“大人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陈矫挥了挥手,把所有下人都赶走,然后又让陈本把二儿子陈骞叫来,然后这才开口廉昭所言之事说了一遍。
最后面有忧虑之色地说道“若廉昭所言为真事,则我们陈家险矣,你们觉得吾当如何?”
大儿子陈本听完其父所言,面有惊惧之色,一时间竟是心乱如麻,如何能想得出办法?
倒是二儿子陈骞素来有智谋,略一思索,便笑着说道“大人自己都说了,陛下乃明圣之主,如今不过是一时被小人所蔽。”
“即便是听信小人所言,想来陛下看在大人乃三朝元老重臣的份上,自会让大人安然而退,最多不过不做公卿罢了。”
“我们陈家,如今怎么说也算是高门,即便是不出仕,亦可衣食无忧,大人又有何虑耶?”
陈矫却是仍是忧虑“唯虑那刘匹夫以后再次构陷吾耳。”
陈骞点了点头,脸上亦现出恼恨之色“刘老匹夫确实可恨,此人不死,只怕大人仍有危险。”
“如此奈何?”
陈骞面露阴沉之色
“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如今刘老匹夫先制人,大人已经落后一步。所幸圣上未曾怪罪下来,大人何不反制之?”
“哦,计将安出?”
陈矫急忙问道。
“依孩儿看来,那廉昭与大人在尚书台所言,未必全是骠骑大将军所授意。”
陈骞目光闪动,“刘晔一直深受陛下所亲重,廉昭不过是后来才幸进,故刘晔在陛下面前,自然要压廉昭一头。”
“廉昭此举真正的目的,在孩儿看来,乃是意在刘晔。”
陈矫听到二儿子这么一分析,心头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他一拍大腿,喝彩道,“吾竟是未曾想到这一茬!”
陈矫赞叹地看向儿子,“那廉昭以司马懿作掩饰,没想到其真正目的竟是这个。”
“只要知道了他的真正目的,那我们应付起来,就好办多了。既然刘老匹夫这般可恨,大人何不借廉昭之手,除去此人?”
陈骞咬着牙说道。
陈矫眉头皱起“刘晔深得陛下所亲重,廉昭不过新进之臣,如何能行得此等大事?”
陈骞面露微笑“大人,无论刘晔也好,廉昭也罢,其权势皆不过是陛下所予。只要从陛下那里入手,那就容易多了。”
“难啊!”
陈矫叹息。
“孩儿倒是有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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