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所轮廓，他终归能描形绘状。</p>

“嗯，众山远，春风不至。”</p>

那头长发固然引人瞩目，但那自衣后贴身剪裁的孔洞中延展出的细长龙尾，更是摆出了一份飘逸，更与那被风拂动的长发略略同步，同随那晚风而行。</p>

到如今，存在着所谓‘假小子’属性的女性形象，她们基本都是以一派健朗的短发做外形特征，如此再配以男性化行为举止，自能诠释那份属性的定义。</p>

还有歌声。</p>

这世上所有人都是视觉动物，即便有着‘不以貌取人’的意识，但那潜意识对外形的反馈总是不可避免。</p>

“没错，”令轻声说，“一次偶然，大哥教我用剑，我便说了心中的想法，便在那时，大哥劝我去玉门。”</p>

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令绝大多数的印象，都源自那些他大多记不清晰的梦。</p>

说到这里时，她终是扭过头来，看向一旁的奥默，颇有最终图穷匕见的超长铺垫意味。</p>

毫无疑问，虽说并未有过更加明确的指示，但那不久前那让他心梗的‘虚晃一枪’，正是一种再直接不过的警示。</p>

反倒是对方开口，接下了她那委婉的话语。</p>

那些梦晦暗不清，犹若烟云般飘忽，偶尔会生出些词句，偶尔会闪现过金铁，更曾汹涌过沸腾的铜汁与那呼啸的长风。</p>

这样的话是自何处听过，奥默的芯片中不曾给出记录。</p>

它们照不到阳台围栏的下方，但魔人的眼睛仍能凭着微弱的光来辨明那幽蓝长尾那无意识的摆动。</p>

“酒甜的很，还有许多精巧的物件，更有花草鸣虫、风物人情，都是好生有趣，只是年复一年，人也换了几代，事还是那些事，美是美的，但小桥流水，逝者如斯，总让我怅然若失。”</p>

见那长尾重升，奥默便也不动声色地挪回脚来。</p>

仍仿佛在应和着那秋季萧瑟的夜风。</p>

他年长风今犹在，旧时铁甲踏新声。</p>

如瀑般的长发自有一份从天蓝到幽蓝的平滑过渡，抵达尽头时，其色彩之深几近于墨，几乎可称之为黑。</p>

“然后遇见了重岳兄？”他问。</p>

“以前的她，并没有给大家管得那么严，只是到了这边之后，生活太过稳定，反而让她对大家平稳生活的期盼更胜于往日。”</p>

“过去让你随付笺咏醉屠苏，也让你如今人生得意须尽欢。”</p>

常让他以为自己该做些什么，又想不出要做什么。</p>

那绝非自己平日所接触惯了的电子乐、摇滚乐、钢琴音之流。</p>

而令却也不以为意，只是端起了些葫芦。</p>

而作为一位在东炎式学校与东炎领土范围度过一半的童年与少年的柏德人。</p>

“一座边塞。”他稍稍闭上了眼，仿佛也能想象出那样的风景。</p>

由此，抚平那自己时常觉着怪异、违和的涡流。</p>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从坚持‘令小姐’这一称呼变成了‘令’？</p>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只要无事耽搁，就自然而然地接过她递来的酒杯？</p>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令的印象从那‘仿佛拿自己寻开心的漂亮大姐’变成了‘许多事无需避讳的女兄弟’？</p>

很多很多，很多的这些问题，都曾以阶梯式的模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一阶再一阶地，垒在他的心头。</p>

这并非什么约定俗成的文化，而是一种单纯的视觉冲击。</p>

这个操作，可以说是他预见到了当下客厅那暗潮汹涌的氛围，也可以说是他可耻地屈服于某位哥们儿的‘要挟’。</p>

“大漠起长烟，孤城听征鼓，我已记不清有多少次战斗了。”令也缓缓闭上了眼。</p>

他总能自己找到答案，再以那仿佛能从容接上对方节奏的模样缓缓步至她一旁，然后听她忽然说：</p>

“彼时我曾待在江南，那儿和你们这边东炎的那处地界别无二致。”</p>

“莫使金樽空对月？”她扬了扬葫芦，示意天上那轮孤月。</p>

“嗯，所以我之后又来到了这里，而我之后，则是小年，小夕，以及被派来的大哥和当下跟来交流的黍妹。”</p>

“那座边塞孤城横在大漠前，除它再无它物，只有来犯之敌汹涌，与那些大炎的将士们互作杀伐。”</p>

“那我金樽呢？”红眸似有不满。</p>

“有没有都不妨事嘛，来，满上。”</p>

“好吧。”奥默无奈地瞥了眼她，却见对方的手臂稍稍遮挡了些视野，只能瞧见那双一如既往般洒脱随性，豪气干云的眉眼。</p>

果然，儿女情长什么的，一点都不适合这位兄弟，他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