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愿面对那段不愉快的记忆,还是不想面对眼前人,春融以有急事为由,转身就走。
“春融!”
才步出营帐,身后传来一声唤,春融本想置之不理,还是回了头。
一看之下瞪大了眼——
本该坐于轮椅中的阿约……他是站着的?
春融揉了揉眼,没错,她没看错,阿约是站着的!
阿约急着追她,起身走了这几步已是耗尽了力气。
此刻扶着门框佝偻着身子,双腿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想再往她迈一步却是做不到了,即便有木架支撑还是向下滑去。
春融疾奔向他,在倒地之前把人抱了起来。
掀帘入帐,将人安置在了自己榻上:“你——”
阿约一头的汗,脸色泛着白,不停倒吸气,显然是在忍痛。
但他唇角却是扬着的:“去年底就有知觉了,没跟你说,想给你一个惊喜。”
春融的确又惊又喜,眼神在他双腿和他脸上来回移动,心里高兴,脑中空空,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阿约先开口:“我的腿能好,你别嫌弃我。”
山重水复疑无路,以为永远治不好的枯木一般的腿,到了南州竟然逢着了生机。
过去几年他与春融并不在一处,春融在北融州,他在逐鹿城中的万锦园,由那个辜姓郎中为他疗治腿疾。
阿约半点不想同春融分开,但他也不想做春融一辈子的负累,所以咬牙忍了下来。
去岁年中,辜郎中停止了针灸,告诉他坚持服药并用他教的手法给双腿按摩。没说究竟能不能好以及何时好,他也没敢问,但一丝不苟地全都照着做了。
曾几何时,他无谓生死,可是现在,他不仅惜命,还想快快好起来,想靠着双腿走到春融面前去……
他实在太想见春融了。奈何行动不便,全靠春融来逐鹿城时才能见上面,然而她一年也未必能来一回,其余时候全靠书信联络。
书信多是阿约写给她的。
信中除了叮嘱些添衣加饭的日常琐事,还会说些战术战阵之类的知识——这方面他本是一窍不通,为此主动找姜佛桑借了与军事相关的典籍,日夜苦读、向人请教,而后再掰开了揉碎了说与春融听,就像当初教她识字那般,只希望对她有些用处。
春融进步神速,攀登高山、深入险地,驰骋射箭、迅捷如飞……很快从校尉升为了右将军。
只是回信寥寥。
阿约知道她忙,也知道她在有意避开自己。
她既不来,他便来找她。
于是他来了北融州。
春融也没有说什么,给他安排了住处。
一切似乎还和在棘原时一样。
春融听了他的话,眼中亮光淡去:“我哪里敢嫌弃邹郎君。”
关于阿约的真实身份,春融已从女君那得知。
在此之前春融从未揣想过阿约的身世,阿约就是阿约。
但,阿约真是阿约吗?
他知书识礼,还会画纷繁复杂的舆图,春融就是再不聪明,也知道他不一般。
事实证明,果然不一般。
他叫褚澜,出自舆图世家博陵褚氏,凡褚氏子孙皆通晓舆地之学,世代相承、名重一时。
但随着胡虏入侵、洛邑失陷,褚氏也成了覆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