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都有人传诵她于萧府门前那回眸一笑何其颠倒众生,偏只有他没见着。
不,着吉服盛装的姜女他也是见过的。
京陵时,千秋门外,他高踞马上,看着婚车从面前蹗蹗驶过,纱幔飘飞,新妇的身影若隐若现。
可他又怎么知道那会是她的阿娪呢?
于是理所当然的,就那样平平淡淡地擦肩而过,心里打着盘算,看着那辆载着她的婚车远去。
还有崇州,她与扈长蘅的大婚……
那时粗粗打量了一眼,却没上心,只知小腰秀颈、面赛芙蓉。
不过她飞身扑挡在扈长蘅面前的样子她还记得。
还有柔情似水的眼神以及诉说衷肠的那番话……
以前想起还只是牙根痒痒,觉得姜女谁都能糊弄,认定那份绵绵情意都是装出来的。
有了良栖山院之事,再不复从前笃定,每每忆及必醋海生波,偏还无法宣之于口,淹死的也只有自己。
有时甚至痛恨自己为何要记得那般清楚!
是,他是没那么在意裴迆了,扈长蘅却仍旧是哽在他喉间的一根刺。
即便知道他如今已真正皈依了佛门,还是无法掉以轻心,更不曾将这个消息告知姜女。
细数从头,有太多可后悔的了……悔之不及,如吞黄连,满腹俱苦。
抬眼,见姜女笑吟吟望着他,眉心一攒:“小六和钟媄大婚,你看着就没什么想法?”
姜佛桑眨眼:“婚仪不都是这样,能有什么想法?算起来,我前后也经了三次,一应流程稔熟于心,早已没了新鲜感。”
萧元度本想从她这找些安慰或共鸣,不料又被她当胸捅了一刀。
三次,没有一次是他……
似还觉不够,姜女环视四周,若有所思:“咱们现在这样,有没有有点偷/情的——”
萧元度心底流血,头上窜火,蓦地捧住她的脸,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听到“唔”的一声就松开了。
终究心气难平,凑到她耳边,咬牙沉声:“老子真想杀人!”
许晏、扈长蘅,甚至是代他拜堂的萧彰……
姜佛桑仍是笑着的,笑着笑着,泪光闪动。
萧元度神色一顿,怒气瞬收,紧张询问:“咬疼了?”他控制着力道呢。
姜佛桑摇头。
她也不知为何,突然间悲从中来,想要忍回去,一滴泪水还是顺着眼尾滑落下来。
再开口,喉间微哽:“今天事,明天事,好的也好,坏的也罢,一切都会结束。所以,”
抬手,抚着他的脸:“不必回头,更不必追悔过去,万事朝前看。答应我——”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留在昨天,留在记忆深处,即便是她,也不必再看上一眼……
萧元度自以为领会了她的意思,硬朗的眉眼软化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暗含着珍惜与柔情:“我答应你。”
他们以后还有好几十年,同起同卧、同进同出,的确不必总为过去那点事耿耿于心。
姜佛桑弯了弯唇,却是泪落如雨。
萧元度揽着她的腰将人带进怀里,屈指抬起下颚,俯身,将两颊的珠泪一寸寸吮吻干净。
姜佛桑垂下眼,长睫颤颤,上还挂着水珠,也被他拿唇沾走。
一路轻吻下去,由眼到唇再到耳畔,停下来,脸与脸紧紧相贴,只觉说不出的熨帖,又说不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