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吏眼见萧元度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味,正想开口喝止,萧元度霍地站起。动作太大,带动的案上盘盏一阵叮当作响。
屋内为之一静。
萧元度瞥到老丈惶恐的眼神,念及今日终归是人家的大喜,略显生硬地扯了下嘴角,“诸位慢饮,我先出去。”
众人以为他是要如厕,于是又接上前话议论起来。
才出堂屋门,就听方才哪个醉汉道“我家贫,请不了媒,也打算抢个新妇回来,人都已经打听好了,到时还请父老乡亲们助把力啊!”
“好说,好说……”
萧元度背光站在院中,面色沉冷。
他知道不该跟这些乡民计较,那么该跟谁计较?又计较什么?
抢婚?且不论那些隐情,这习俗并非他制定,北地皆如此,奉行者也不止他一人。
明明是司空见惯的事,以前也不觉得如何,为何如今再听总有些不是滋味。
“……少夫人她毕竟是京陵贵女,遭遇这种事,换个人真不一定挺得过来……”
回想起休屠的话,还有方才那个据说一根绳子吊死的新妇,萧元度心口隐隐发堵,就想出去透透气。
经过新房时停住了脚。透过半掩的房门,他看到了人群中的姜女。
许是方才堂屋的说笑声太大,这边也听到了,于是妇人们也纷纷“打趣”起姜女,说话虽不及男人粗鲁,却也不遑多让——在她们看来县令和夫人是十分恩爱的,正属于“抢来的好姻缘”,也便没了顾忌。
“萧县令待夫人定是用情至深,不然也不会甘冒那等风险。”
“那还用说!我早便注意到了,萧县令的那双眼睛总是跟着夫人转,夫人在哪他的眼神就在哪,深怕夫人走丢了。”
“好容易抢到手的,可不怕走丢嘛……”
屋内笑成一片,姜佛桑也笑。
萧元度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里殊无笑意。
可妇人们注意不到,还起着哄,要让她讲讲大婚当日的情形。
“听说满城的人都去了,那排场,堪比公主下降!”
“萧县令其实也不算抢婚,谁家抢婚还能让天子赐婚?何况正正经经拜了天地、入了青庐的。”
“夫人倒是说说,大婚当晚萧县令表现如何?激动坏了罢!”
所有人都望着姜佛桑,就连新妇也不错眼地盯着她,鹅蛋脸上写满了好奇。
这些人不比翟氏,她们没有恶意,姜佛桑比谁都清楚。
可她们眼下所津津乐道的,又是加诸在所有女人身上的恶意,这一点并不会因为某一个被掠去的新妇过得“幸福”而有任何改变。
甚至她们当中就有劫夺婚的受害者……
是她们麻木不仁吗?又是谁让她们陷入这种麻木不仁的境地。
应付这种场面并不难,姜佛桑三言两语便将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了。
众人的焦点再次回到新妇身上,围着她问东问西。
姜佛桑转过身,不期然与一双眼睛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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