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查实了为好,若无确凿证据,贸然降罪,会带累大王落下屠戮功臣的恶名。”
“孤初闻之时本欲将蒲膺杀而后快,被近身郎官拦下。他给孤出了个主意,让蒲膺护送孤回来,蒲膺倒是也没敢违逆。”随即又道:“这也并不能就证明他的忠心,别让孤查出什么来!”
“大王英明。”姜佛桑适时送上赞美,
“蒲膺虽劣行累累,其在军中却有一定积威,若当时便把他杀了,引起军中哗变,东宁州大乱事小,若危及了大王,如何是好?蒲家若真有二心,自有处置的时候。”史殷奇抓过她的手,拍了拍:“多亏了你。那个郎官还是你举荐的,叫商什么——”记不清了。
姜佛桑笑笑,若无其事抽出手,微欠身,把案头积得厚厚的奏表移到近前。
这些都是分门别类好的,有陈政要的,有言兵事的,有进谏的,有举劾的,当然也有专门歌功颂德的。
姜佛桑逐一批阅过,只留下些觉得史殷奇有必要过目的重要奏疏。史殷奇随手打开一份,硬撑着看了片刻,不耐烦丢到一边,
“净是些废话。”姜佛桑捡起,重新放回到他面前:“百舌之声,难免杂乱,但只要沉下心来,抽丝剥茧,不难有所得。譬如与社稷民生相关,哪些是需要关注的?哪些是亟待解决的?这些下臣的奏疏往往也反应了他们自身,他们怀着怎样的主张?谁有治国之能谁又有王佐之才?”史殷奇抬头揉额,手放下又端起茶盏来喝,放下茶盏又想去摸方才丢下的摆件……开始坐立难安起来。
在登上国主之位前,他绝想不到这个位置并不止有风光荣耀。总有层出不穷的事等着他决断,最初还挺新鲜,不出十日就烦得透透的。
都已经是一国之君了,为何还要那般辛苦?只管享受便好,余下的自有人打点,不然朝中养那些官员做什么的?
在冷落姜佛桑的那段时间,奏疏一概没看,要么原路打回、要么堆在那生尘,不也没见出大乱子。
“这些,”他目测了一下那一摞摞奏表的厚度,道,
“逐份看完,岂非要把人累坏?孤不忍你劳苦,交给旁人去做就是,从宦者中选两个识字的……”姜佛桑道:“就是一桩桩小事才聚成大成江山,这是大王的江山,岂能马虎呢?交给旁人也不放心,我辛苦点没什么,只当为大王把关了。”史殷奇眼望着她,神情有所软化。
不等他再来亲近,姜佛桑抽出一份奏表塞到他手里:“别的大王不乐意看也就罢了,这个却是需要大王来裁夺的。”史殷奇深吸一口气,打开来,扫了几眼:“归乐州的?”姜佛桑颔首:“归乐州地处西北,西北多山,众山夷所居。山夷刚狠,常攻夺州县、杀吏没民。年中之时,归乐州州牧朱提洪不顾身有重患亲自率兵抵御,不慎为夷帅射杀。情况紧急,等不及由朝廷另行指派新州牧,左右属官认为其长女朱提霞颇有父才,便推举她暂领州事。朱提霞不负众望,奖励战士、撄城固守,等到山夷怠缓,遂出军掩击,最终夷兵败走。”朱提洪膝下还有一子名朱提炯,为继妻所生,年逾弱冠。
乱局初生时,朱提炯携其母归了外祖家避难,逼不得已,其异母长姊这才挺身而出。
危机既解,朱提炯又重回朱提府,要求父亲的那些属官奏表朝廷,由他来接任州牧之位——大越默认各州州牧父死子继,大成目前并无更改。
属官虽对其临阵避逃之行颇有微词,但子承父业也是一贯来的规矩,于是便有了这份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