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闻言,陆离将毫无价值的那份叠起来,夹在腋下。
上面既没有想要的信息,也没有寻人启事,估计潘明和杜克两人现在也在为下一步发愁呢。
“您是第一次来伦敦吗?”
“不,很久以前在这边居住过。”
身穿红外套的鞋童一边将固体鞋油打上去,一边跟客人闲谈。
而陆离坐在小椅子上,有一茬没一茬地回应着,同时,视线在各种广告上移动。
【西敏市,玛丽勒本区,贝克街23号a招租,独栋房屋,一共两层,楼上两个房间,一间会客厅,一间盥洗室,一个小阳台,楼下一个餐厅,一个厨房,一个可以用来做生意的前厅,以及地下储藏室……
无私人草坪,但前方有公共花园,环境优美,可出租一年、两年或者三年,不接受短租,至少三个月起步,每周租金12先令,有意者请至贝克街1号a,找乔尼先生】
很快,陆离就锁定了一个好去处。
贝克街?
非常怀念。
那位虚构的福尔摩斯先生就住在那里,假如这个世界真有这个人存在,那他应该住在221号b。
另外,第一次入学考试时,陆离便住在那里,门牌号为4号c。
现如今,这条街又一次出现在陆离面前,还是以这种方式,令人不禁发出感慨。
只是……
每周租金十二先令,那三个月就是一百五十六先令,刚好达到最低要求。
而陆离身边的钱,满打满算也就九镑,折合一百八十先令。
这年代有类似押一付三的说法吗?
租了房子以后,未来三个月吃什么?
怎么搞活动资金?
当然,后两个很容易就能解决,绑架黑心资本家,不要求什么高额赎金,打昏把钱包摸走就成。
至于良心会不会痛?
不存在!
十六小时工作制,已经够丧心病狂了,没想到议员还打算往上加时间,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拼。
而且,换来的微薄回报,也只够工人勉强养家糊口。
光凭这一点,资本家就该被吊路灯,尝尝什么叫正义的铁拳!
“先生,好了。”
正想着,鞋童怯生生的声音在陆离耳边响起,他已经收工,正收拾鞋油、毛刷、棉巾。
视线下移。
可以看到一双油光锃亮的靴子,黏在裤管上的泥点也尽数消失。
“辛苦。”
陆离欲言又止,毕竟,在租房子落脚之前,出手还不能太大方。
“一起吃个午饭?”
他看了看已经升到半空的太阳,说道“我已经很久没回伦敦了,感觉它的变化太大,想要找个人问问。”
一顿午饭,在街边随便吃点,根本用不了多少钱,哪怕是下馆子,只要不太讲究,也能够承受。
而小鞋童愣了愣,立刻答应了下来。
他每天走街串巷,跟各种人打交道,消息确实灵通。
付出——回报。
加上陆离的动机很单纯,因此,鞋童觉得,这顿饭可以吃。
几分钟后。
两人来到了一家小餐馆。
地方不大,勉强能摆下八张方桌,同时楼上还兼营旅馆生意。
米高·奥尔德,也就是小报童,他点了一份加了葡萄干的布丁,然后,在陆离的示意下,又要了两份意大利冷香肠。
接着,不管陆离如何说,这孩子都不点餐了,并不断摆手
“足够了,布丁最多只能吃一半,我甚至可以留着晚上吃。”
见状,陆离也不再坚持,对着胸脯和年龄成正比的女招待说道
“再来一盘红牛肉,一杯啤酒。”
“一先令,啤酒不要钱,上完菜再结账。”
话落,女招待便扭着水桶腰离开了。
接下来的空当,陆离开始攻略眼前这个孩子。
和善可亲的态度,萦绕在耳边的高明话术,以及即将上桌的丰盛午餐,米高感觉自己遇到了大善人。
“我一天能擦二十双鞋,得到二十便士,其中有三分之一要上交给擦鞋协会,另外三分之一用于日常生活,剩下三分之一存进存款账户,等十六岁就可以领出来。”
“会长人挺好,看我守规矩,从来不少交钱,每天诚实地上报收入,就把这片靠近金融城的区域分给我,只要肯干,就有利可图。”
“协会?是官方组织,一共有一百多个男孩,有些人的母亲就在工作地附近,做洗衣妇、街头小贩、清洁工,中午他们会跟家人一起吃饭,下午再出来擦鞋。”
“但更多人没有母亲,我就是其中之一,每天在街头啃价值一便士的面包,或者在摊子上吃烤土豆、喝咖啡。假如太累,或者被客人骂哭,就去吃个肉馅饼。”
“住所?教堂的托尼神父很好,让我睡在锅炉房,冬天很暖和。”
米高像个话痨般,讲述着过往,开心的、难过的,什么都往外说。
在他记忆里,没有父亲这个概念,而母亲不堪忍受邻居的指指点点,与客人的虐待,在前年跳河自尽了。
而陆离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的世界。
面对面、围着壁炉,面前摆着丰盛的食物,耐心倾听,并时不时拍打肩膀进行鼓励……
事实上,不止米高这么想,旁边的客人都觉得,如果忽略发色差异,两人应该是父子。
“孩子,你愿意跟我走吗?”
陆离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揉着米高的栗色短发,面带微笑道
“如你所见,我是一名医生,昨天刚从大西洋城回来,正在找地方落脚,顺便再寻个熟悉环境的伙计,帮忙把诊所开起来。”
起初,陆离想着拐弯抹角打听一下,雾都最近有什么恐怖传说,或者流言、诡异凶杀案。
可听完这孩子的叙述,他还是没忍住,破防了。
多张吃饭的嘴而已……
另外,谁规定诊所和侦探事务所不能一起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