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已到五月中。
天一天比一天热起来,张延龄府上也比往常更为热闹,来他府上送礼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张延龄会拒绝收礼吗?不会。
那张延龄也就没必要装清高,礼物照收不误,只要不是商贾的礼物便可,至于收了礼也要陈列下来,随时准备被人参劾之后一并送到国库去。
这点小恩小惠就想把我张某人给收买?连门都没有。
我张某人缺这点小钱不成?
收个礼,不过是表明我是贪官的态度罢了,但总归还是要防备别人对我收礼的事情说三道四。
但跟以往他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朝廷都有人跳脚参劾不同,这次就算张延龄府上已经门庭若市了,但就是没一份参劾他的奏本,这倒是让张延龄自己都觉得很意外,好像一夜之间朝廷的那些清流言官都变聋哑人了,居然对此不管不问。
这天张延龄应姑父通政使司参议沈禄之邀,前往京师林府内做客。
这个林府,乃是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左参政林元甫在京师的宅邸,把张延龄叫来的目的,是为了“相亲”。
林元甫人在山东任上,此人是福建人,曾经参劾汪直有功,后来官路也算是一路通畅,其自林通是国子监监生,因而在京师置宅邸,而这次要跟张延龄相亲的,也正是林通的长女,也是林元甫的长孙女林氏小女。
叫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在这时代,女儿家的闺名那是秘密,就算张延龄是来相亲的,人家也没打算告诉他。
沈禄算是林通的半个老师,师生接待了张延龄一起前来,到了一处阁楼之下,坐下来说了一些最近京师内的事情,基本都是扯闲篇,虽然从年岁上来说,张延龄比林通还要小十多岁,但架不住张延龄地位高,就连沈禄都张延龄都要毕恭毕敬的,更别说是把沈禄当先生的林通。
“延龄啊,你去楼上,看看隔壁院子的林家小女,是否中意,若是你觉得还好的话,那就开始过礼。”
“这也是令堂的意思,希望你能早点成家立业,这林府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你娶了林家小女也是极好的,以后走动起来也方便许多。”
沈禄好像个媒人一样,其实他是受张延龄母亲张金氏所托。
如今张延龄在朝中日隆,地位显著提高,好像张家最大的遗憾,成了张延龄到现在都还没有子嗣,甚至连个续弦的妻子都没有,之前给安排让张延龄跟德清相亲,这件事后来没了下文,皇室那边也不是很推崇把长公主嫁给张延龄。
虽说从辈分上来说,张延龄跟德清是平辈,但张延龄都已是外戚,何须再通过娶长公主来获得皇亲的身份?
男无意,女无情,这件事自然也就戛然而止。
沈禄怎么说也是张延龄的姑父,加上沈禄人在京师做京官,人脉相对广泛一些,更重要的一点是沈禄不像人家徐琼一样位居高位,沈禄很多时候还需要靠张家的荫蔽来求升官,才会帮忙给说和亲事,换了徐琼,大概也没那闲工夫。
这才有了今日相亲之举。
“林家小女?靠谱吗?”张延龄问了一句。
他说话的方式,不为沈禄这般的文人所接受。
沈禄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才笑道“林家小女年方及笄,尚未婚配,关键是貌美如花,否则人家也不敢让你来见,你只是隔着亭台院子,远远看一眼,也莫要坏了人家的清誉,不要外传,就算被人说及也只当是造访林府时凑巧一瞥……”
沈禄说此话时,林通已经去隔壁的院子吩咐,让自家小女到院子里来玩,以便能给张延龄创造个凑巧相见的机会。
张延龄叹道“母亲真是为我的婚事操碎心,其实我身边又不缺女人,这位林小姐都尚未婚配,给我当续弦,是不是委屈了他?”
沈禄白张延龄一眼道“让你去就去,不然我也没法跟你母亲交待!”
虽然二人差辈,但说话更好像是忘年交的老友,沈禄也没什么架子,这种本身带着皇亲裙带关系的官员,其实并没有像朝中儒官那么古板,反而容易为张延龄所接纳。
张延龄还是依言上楼去。
……
……
阁楼的二楼。
张延龄望着隔壁院子,果然有几名女子在嬉戏。
张延龄口中道“都不知是哪个。”
几个女子最初看,其实都差不多的年岁,十五六,甚至连十三四的都有,但仔细看还是有区别的,至少在衣着上,其中一名身着的明显要更为华贵,在阳光下跟婢女踢毽子,看上去玩得很高兴,都没留意隔壁的院子是否有人盯着自己。
张延龄则从窗口看过去,就好像是看着一出很简单的戏剧。
那边是真的在玩,并不是演给他看的。
也果然如沈禄所言,林家小女果然是有姿色的,而且活泼灵动并不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会板着脸装淑女装深沉,或者是在自家丫鬟面前她没什么需要遮掩的,玩起来也更真性情一些。
不知觉,张延龄就看着人家小姐跟四个丫鬟踢毽子有小半个时辰,直到楼下传来越来越响的咳嗽声之后,张延龄才知道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