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槿被姐姐拉着临进去之前,还揶揄的看了孙良宜一眼,对他挥了挥手:“孙哥哥,再见。”
孙良宜重新回去书院之后,开始按时的喝药,努力的养病。他重生的事情,他虽然仍有些地方想不通,但他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眷顾。
他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只不过是受寒发热,他身体也算健壮,吃了几服药,发了汗之后,身体便好了。
身体痊愈的那一日,他将自己好好的收拾了一番,刮了胡子,穿了整洁的衣裳,脸上带着笑意从书院出来。路过街上时,看到路上有青樱爱吃的卤肚肺,于是买了一份直往庄家去。
他没有从前门进,而是走到东侧的院墙外面,爬到树上挂了一条红带,然后熟门熟路的再爬上院墙。
过了一会,青樱果然跑出来了,笑着问他道:“你病好了?”
孙良宜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将手上包着卤肚肺的纸包扔给她:“给你买的。”
青樱将纸包接过后打开,看着里面让人垂涎的卤肚肺,直接用手拿着吃了一口,舔了一下手指,然后对坐在墙上看着她笑的孙良宜道:“你下来吧,你在墙上,等一下会被护院看到的。”
孙良宜点了点头,从墙上跳下来拍了拍手,然后两个人便一起坐到院子的亭子里说话。
青槿是偷偷跟着青樱一路寻过来的,趴在一棵树上,看到他们,笑嘻嘻的问他们道:“要不要我帮你们把风?”
请移步瞪了她一眼,训她道:“回去写你的字去,我晚上要检查。”
青槿对她“哼”了一声,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才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孙良宜和青樱便仿佛回到了记忆里那段美好的时光,有时候是孙良宜跑来找她,有时候是她找着借口出来,两个人说话,说不完的话,无话不谈。
有时候孙良宜甚至还能听到庄家大夫人和二夫人吵架的声音,青樱有些话也会跟他抱怨:“她们又吵架了,这次是因为我爹买回来的簪子,两支一模一样的簪子,但我娘说这海棠花的款式是二婶母才喜欢的,我爹偏心。二婶母又说她根本不喜欢海棠花,上次我爹买回来的布料的颜色是我娘才喜欢的,我爹才是偏心她。两个人总是为这种小事吵来吵去,我爹今天一大早就躲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但如今他便是听着她抱怨家里的那些琐事,比起她前世所受到的那些苦,他都觉得她此时是幸福的。
他们在庄家见面并不安全,有时候也会被庄家的人发现,遭到庄老爷的训斥。
儒雅而善良的庄老爷对下人都很亲切,唯有对这个要来拱他家小白菜的孙良宜十分的凶,每次都向让家丁将他狠狠揍一顿,但都被青樱撒着娇阻止了。
后来,他们就将见面的地方改在了外面,他陪着她逛街、逛庙会、放花灯、放风筝、踏青,有时候她为了出府,会带上妹妹做掩护,因此他们身后还常常会带了条小尾巴,这条小尾巴总是仗着自己年纪小,让姐姐给她买这个买那个。
这种幸福的日子,孙良宜总感觉就像做梦,害怕梦醒了,唯有他用力的掐着自己感觉到疼的时候,才会相信这是真实的,他真的在拥有着这些幸福。
他总是很认真的带着笑意听她说话,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喜欢听。
有一次,他们逛街时经过一处宅院时,青樱看着那座破败的已经挂满了蜘蛛网的宅子,上面半边牌匾已经垂落了下来,宅子里面空无一人,忍不住与孙良宜叹道:“这林家从前也是江南数得上名字的富商,五年前突然就被抄家了,家中的男丁全部死了,妇孺则全部被发卖落入奴籍,也是可怜。我听人说,是他们家进献到宫里去给贵人祝寿用的瓷器出了问题,害死了宫里的一位娘娘和一位皇子,因此才会落入这样一个下场。林家和我家在生意上有竞争关系,从前我爹老是骂他们家手段下作,不肯好好做买卖,总弄一些不上道的手段,但看着他们家落入这样的下场,心中也难免同情。”
孙良宜心中一动,所以前世发生在庄家身上的事情,这一世发生在了林家身上了吗。他记得,前世庄家出事,还有林家插了一手的,结果这一世,反而是他们家出事。
孙良宜心中不安,看着青樱,问道:“青樱,五年前,有没有京城来的贵人找你们家定制过一副刺绣?”
青樱道:“有啊。”
孙良宜心中一紧,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跟着又听到青樱道:“我爹本来还很高兴呢,招了许多绣娘来,准备绣出一副惊世绝伦的刺绣来,让贵人们惊艳一番。你还说呢,你那时候也像现在这般病了一场,之后奇奇怪怪的,醒来便突然跑到我家来,像是被鬼附了身一样,莫名其妙跟我爹说这刺绣不能做,做了庄家会出事的,会被抄家……”
孙良宜更疑惑,他五年前也重生了一次吗?
“那庄老爷是听了我的话,才没有制这幅刺绣。”
“当然不是,你那时候一个学院的穷学生,我爹怎么会信你的话,他把你当疯子打了出去。后来,你为了不让我爹制那副刺绣,将我家绣坊的工人都赶出来后,点了把火烧了我家的绣坊。我爹气得差点要将你送官,还是我替你求的情。”
青樱十分奇怪起来,转头看着孙良宜道:“奇怪,这些你不记得了吗?”
“我这次病了一场,有些浑浑噩噩的,许多事有些记不清楚了。”
跟着又紧张的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是上京来的另一个贵人将他劝住了,那位贵人是个年轻的公子,跟你差不多的年纪,但我爹却对他极为信任。他跟我爹说,他可以给我家的生意提供其他的门路,不必通过向贵人进献刺绣,焉知这刺绣不会给庄家招来祸患。我爹犹豫了之后,听信了他的话,拒绝了那位定制刺绣的贵人。后来林家出事,我爹才感觉庆幸,又想起你之前的提醒,对你态度才好了一些。”
“那位劝住你爹的公子是谁?”这个人令他感觉到不安。
青樱摇了摇头:“不知道,但看他那身气派和行事,肯定是极位高权重的人,他这几年帮了我家许多忙,仿佛没有他办不了的事情。我爹或许知道他的身份,但他没有跟我们说。”
“那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帮庄家?”
“也不算无缘无故,五年前,也就是那位贵人向我家求定刺绣后不久,槿儿在外面玩时遇到他,说是槿儿拾到了他十分重要的东西因此十分感激,他上门来致谢,和我家一来二去的就交往频繁了起来。不过他这个人也有些怪,他那样的人,按理不会将我们家这样的商贾放在眼里,便是感激让人送份礼便罢了,但他对我家却十分殷勤,特别是对槿儿,莫名其妙的好,有时候连我爹都比下去了。自那以后,他每年都会特意的来江南,说是有事路过但看着像是专门来探望槿儿的。每年从上京送来给槿儿的东西也是一车一车的,吃的穿的喝的玩的什么都有,还给槿儿写信。连我爹都笑说,这是别人帮他养大了闺女。”
“对了,他还写信给我爹,说想让青松去从军挣功名。他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家中没有人出仕为官,家中再多的财富都是护不住的。青松读书不行,倒是可以走从军这条路,他说他会帮青松安排好,而我爹已经同意了,准备过完年就按照他的安排让青松去从军。”
孙良宜对这人的身份越发好奇起来,又是担忧,这样手眼通天的人,只可能是上京权力中心的人物。他如今一点都不想庄家和上京的任何人事扯上联系。
两人走到一个卖簪子的摊子前,姑娘家对这些好看的东西总是喜欢,青樱开心的走过去站在那里挑选,看到一支自己喜欢的梅花簪子,拿起来准备往头上试戴。
孙良宜见她插不正,于是伸手从她手里将簪子拿过来,对她道:“我来吧。”
然后小心的将簪子戴在了她的发髻上,伸手抚了以下发簪上的流苏。簪子看起来虽然不名贵,但却十分好看,也很适合她。
孙良宜问小贩:“多少银子?”
“八十文,承惠!”
孙良宜从身上找出荷包,数出铜板递给小贩,青樱含笑看着他,也没有拒绝他付钱的举动。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孙良宜后来又给她买了一束花、一包她爱吃的点心。
青樱心情很好,又问起孙良宜道:“孙良宜,你如今已经有秀才的功名,以后还继续参加科举吗?”
孙良宜摇了摇头:“我对出仕为官没有什么兴趣。”
这一生,他只想普普通通的和心爱的人相守。
青樱点了点头,道:“那也行,人这一辈子,总要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我看你学识好,以后在书院里当个老师也不错。”
青樱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用手上的花半捂着脸,笑着对孙良宜道:“孙良宜,我明年十五了。”
孙良宜点了点头,含笑看着她,“嗯”了一声。
青樱红着脸道:“等我及笄后,你上我家提亲吧。我已经跟我爹说好了,他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但是他不想我离开他,所以你得入赘我家。”
孙良宜愣了一下,直直的看着她。
青樱见他毫无反应,有些生气的跺了跺脚:“你不愿意?”
孙良宜红着脸,有些结结巴巴起来:“不是,不是,我怎会不愿意。”
跟着他连忙跑上前去,有些小心翼翼的勾了勾她的手,他不敢牵她的手,便只敢轻轻的握着她的手腕。
两个人相视着笑了起来,脸上都有些羞涩的红晕,青樱主动的拿了他的手,和他的手牵在一起。
不过两人牵了一会,便有些尴尬的放开了。
孙良宜送青樱回庄家,到了庄家门口时,正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庄家门口。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公子从马车上下来,那人披着一件昂贵的银白色披风,身材欣长高大,背着身站在门前。
青槿从府里笑着飞奔出来,跑到了他的跟前,那人怕她摔倒连忙将她扶住,伸手摸了摸还不到他下巴的青槿的脑袋,仿佛在与她说着什么,让青槿极为高兴起来,明媚的笑着。
青樱指着他道:“说曹操曹操到,他就是我说的那位公子。”
孙良宜却只觉得他背影十分熟悉,熟悉到他瞬间就认出了这个背影来。
果然那人回头时,孙良宜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但却比前世更加年轻的脸,但面容的青稚却并没有减少他身上的威严和不经意间向外人弥漫出来的杀伐之气,他有双不符合年纪的像是看透世间一切的眼睛。
他牵着青槿的手,含笑着对孙良宜颔了颔首,唤了一句:“孙先生。”
孙良宜一下子愣住了,因为他唤他……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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