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跟着又沉着眼转头看向四皇子,指着他又指指地上的周善,道“泰儿,你是这件事的苦主,你来说,周家是你祖母的亲族,现在跪在地上的周善是你祖母的唯一侄儿,你觉得朕应不应当让他掉脑袋。”
一直站在一侧沉默不语的四皇子听着皇帝的话,身体动了动,抬起头看向皇帝,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而这时,早已经吓坏的四皇子在看到皇帝震怒后,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从他的裤子上滴滴答答的流下一摊水渍,整个人站在那里,显得无措、惶恐和惊惧。
但他的这一声哭声,却也打破了勤政殿内紧张的气氛。
孟季廷最后是黑着脸从勤政殿走出来的,赵王跟在他身后,一边追赶他一边道“老孟,你慢点,等等我。”
四皇子在身后看了一眼孟季廷的背影,然后直至下完台阶之后,四皇子才对着他喊了一声“舅舅。”
孟季廷回过头来看着他。
赵王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将地方让给了他们。
四皇子往下走近了两步,看着孟季廷,缓缓开口道“雍儿为我受了伤,我却为周善求情,放过了他,您心里是不是在怪我。”
“不关殿下的事。”
皇帝不过就是想让四皇子来逼迫他让步,刚刚那种情形,他身为皇子只要还想要皇帝的恩宠,便无法违背皇帝的意志。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当他行事开始计较得失利益时,却也代表了他这个皇子成长的开始。
四皇子又看着孟季廷道“舅舅放心,今日雍儿和我受的委屈,我都记着。”
顿了顿,又道“舅舅多年对我的照顾和爱护,我也一直记在心里。”
孟季廷心里叹了口气,四皇子以前以为自己的生母是孟贵妃时,看到他都是亲亲热热的喊着“舅舅”,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这种亲近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两人之间免不了变得生疏。
孟季廷想起自己的妹妹,忍不住对四皇子道“殿下得闲,去看看贵妃娘娘吧。她虽然做过错事,但一直在为此事后悔和赎罪,她养育你的这些年,亦是真心对你,将你视为亲生的孩子。”
四皇子沉默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臣先出宫了,殿下以后在宫里,自己万事小心。”
“舅舅慢走。”
“代我向姨母和表妹问好。”
孟季廷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后离开,四皇子看着追上前来要去找孟季廷的赵王,含笑着恭敬的打了声招呼“赵王叔”。
赵王也和气的对他笑了下道“殿下今日在勤政殿表现得不错。”
两人寒暄了两句,赵王着看着已经走远的孟季廷,又对四皇子道“今日王叔还有事,等以后闲了王叔再找你喝茶。”
“是,侄儿恭送王叔,在明仪宫恭候王叔前来教诲。”
赵王摆了摆手,然后提着袍子三步并两步的追上孟季廷。
等两人走远了之后,赵王转过头远远的看了一眼远处的四皇子。四皇子已经转过身,带着内侍往明仪宫的方向走。
“自四皇子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你和四皇子的关系生疏了不少。”
孟季廷沉着眼,“嗯”了一声,然后就没有别的话了。
赵王也很是同情四皇子的“不过任谁知道这样的身世后,心境上也免不了有一番变化。”
更何况孟
贵妃还疑似与庄宸妃的死有关,原本以为是自己亲生母亲的养母,转眼成了可能害死自己生母的仇人,如今四皇子对孟家只是芥蒂和生疏,没反目成仇已经算是好的了。
赵王又想起了身为四皇子亲姨母的青槿,拍了拍孟季廷的肩膀道“好在他和你们孟家之间,还有你身边的庄小夫人在其中转圜。”
四皇子如果觉得愧对生母,就必然会在生母的亲人之中找补,就如同皇帝这些年偏袒周家一样。而青槿如今又是孟家人,生的孩子又都姓孟。有她在中间维系,四皇子和孟家之间就还能相互信任,维持彼此的关系。
赵王又继续说起了四皇子“这近一年以来,四皇子变化也有些大,以前他天不怕地不怕,调皮捣蛋得能把皇宫的天都掀了。但就刚刚,他对着我笑,我竟感觉有点怵他,这小孩子成长起来,真是令人不可小觑。”
两人一路并排聊着,赵王继续安慰孟季廷道“刚刚勤政殿上的事情,你也想开一点,陛下要力保周家,他是天子之尊,咱们做臣子的想犟也犟不过他。他革了周善的职,也算是给了你面子。”
孟季廷冷哼道“就周善犯的事,杀头都不为过。”
赵王帮着骂起了周善“……这个周善,有陛下对周家的照顾和袒护,周家至少十几二十年的富贵是没跑的。好好的侍卫司指挥使不做,非要搅和到这种事情里面去。”
他其实还是有些好奇,又凑过来问孟季廷道“你说他究竟是为符家做事,还是帮着崔家做事?我看他表面上是站队了符氏,但内里却也不一定,符氏已经式微了,他就算要下注,也未必会把注下在符家。”
“不过呢,他不管是站队哪一方,跟你有仇却是真的,周善这几年在朝中,针对你孟家的时候不少。”
“当年打西梁,陛下先派出了崔献和他,那原本是让他跟着去捡功劳的,在咱们人多的情况下,他们偏偏还吃了败仗,最后由你出马才力挽狂澜。你因此威名更盛,不败将军的名头越发响亮,他们却受到了文臣武将和百姓的唾弃。周善觉得是你算计了他们,故意让雍州的神武军不尽全力,所以才会吃败仗,导致他军功没捞着,在这场战事上还出了丑,因此记恨上了你。”
孟季廷不屑道“小人之心!他自己没本事,便就只会怪别人。”
赵王伸手拍了拍孟季廷的肩膀,提醒他道“总之,你还是小心点周家。经过今天这事,周善怕是更会恨上了你。”
孟季廷回了宋国公府,承影和纯钧见他黑着一张脸,均不敢上前。
孟季廷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有些不好,也不想直接进东跨院吓着青槿和孩子,便先回了外院书房。
他刚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正打算出去练一会儿剑把心中的郁气发泄出来,便听到了外面纯钧进来通报道“爷,国公夫人求见。”
孟季廷微有些惊讶,这些年他们夫妻感情淡漠,他不爱去她院里,她对他也渐渐态度冷淡。夫妻如今相处可以说得上相敬如冰,胡玉璋很久未曾主动找过他,因此他才会有所惊讶。
孟季廷放下手里刚拿起的剑,对纯钧道“请夫人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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