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道“可有侍从跟着?”
苏照夜道“有。”
“那便由他去吧。”梵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再次朝苏照夜伸出手,“蟾儿,为我引路。”
苏照夜手上沾了墨渍,明知擦不掉,还是在外袍上蹭了数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握住梵音伸来的那只手。
她的手被手炉烘得温暖,他的手被风吹得冰凉,她微微用力回握住他,广袖垂下来,为他挡住冷风。
苏玄月眼看着二人渐行渐远,心里竟生出艳羡之意。
他是帝后的嫡长子,刚满周岁就被册封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无边尊荣,受无尽恩宠,从来只有别人羡慕他的份,他无需羡慕别人分毫。
不成想,此时此刻,他竟羡慕起一个出身卑微、髫龄失恃的皇子,实在荒唐至极。
见他呆立不动,苏玄月的贴身侍从低声提醒道“殿下,皇后娘娘还等着您用午膳呢。”
苏玄月没应声,举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梵音牵着苏照夜走在前面,晚柔、绍生、卢贯耿隔着一丈远走在中间,四名太监抬着无人乘坐的轿辇跟在最后。
梵音找了个话题与苏照夜闲聊“太子怎会和你们一起上课?”
太子是国之储君,地位非凡,理应进行一对一教学才对。
苏照夜心知她对宫里的许多人事都不了解,一本认真地回答“太子居在东宫,学也在东宫,由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共同负责太子的课业。太子今日来凝辉殿,是为了向梅夫子讨教书法。”
梵音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静了须臾,苏照夜主动询问“您和淑妃娘娘,可还相投?”
梵音道“我与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苏照夜暗暗松了口气,自言自语般小声说了句“太好了。”
他的心思并不难猜,梵音了然一笑,道“以后我会和淑妃多多来往,你和弟弟也就能常在一处,权当作我致使你们兄弟分离的补偿吧。”
苏照夜失语片刻,由衷道“承蒙娘娘厚爱,儿臣不胜感激。”
刚接到那道让他转投安嫔膝下的圣旨时,他有忧虑,有埋怨,还有惶恐,而从昨天中午第一次见到她,到今日此刻,不过短短一天时间,他的心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现在觉得,能成为安嫔的养子,是不幸中的万幸,是上天对他的垂怜——他知道这么想是万万不该的,既对不起逝去的母亲,也对不起一贯疼爱他的淑妃娘娘,更对不起可怜的弟弟。但心里的念头一旦产生,便如附骨之疽,根本无法消除。
梵音道“后天晚上,淑妃会带着你弟弟来泠泉宫用膳,你喜欢吃什么,你弟弟喜欢吃什么,都只管告诉碧绡,碧绡自会通知厨房准备。”
苏照夜应了声“好”,匆匆地把那些不可告人的念头收拾起来,藏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梵音步履缓慢,从凝辉殿到泠泉宫,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不过并不累。
一行人还没到宫门口,藕荷先跑过来迎接,心急如焚道“主子,您可算回来了。皇上下了早朝就直接来了泠泉宫,已经等了您一上午,这会儿还等着您呢。”
梵音波澜不惊道“知道了。”
她朝左边侧了侧脸,道“蟾儿,随我一起去见你的父皇。”
苏照夜的心跳即刻变得紊乱,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好”。
梵音自然感受得到他的紧张,她用力握了下他的手,冲他露出安抚的笑容,柔声道“有我在,别害怕。”
苏照夜好像真的不怕了,明知她看不到,他还是强迫自己挤出一点笑来,提高音量“嗯”了一声。
梵音牵着苏照夜走进泠泉宫,一路走到苏焕钦面前,和颜悦色道“蟾儿,叫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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