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抱住许荫,轻声安慰“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一点事都没有。都过去了,别自己吓自己。”
“嗯,”许荫闭上眼睛,努力把眼泪忍回去,“都过去了,过去了。”
抱了一会儿,两个人分开,许荫赧然一笑,为刚才差点哭鼻子感到不好意思。
梵音也笑了笑,拉着许荫走向客厅。她的右脚踝还有点疼,走路有点瘸,许荫赶紧搀住她,去沙发那儿坐下。
许荫跪坐在地毯上察看她的脚,梵音说“就是崴了一下,喷过药了,很快就会好的。”
许荫起身坐到她旁边,双眼“扫描”她脖颈和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痕,脸上又浮现出歉疚的神情。
梵音双手捧住她的脸揉了揉,笑着说“你可别再哭了啊,不然我也哭给你看。”
许荫便笑起来,但笑意未达眼底,转瞬即逝了。
静了须臾,梵音看着她,真挚地说“荫荫,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管是什么,你都可以说给我听,我可以替你分担,这就是朋友的意义啊。”
她希望许荫向她吐露心声,这样她就可以提供安慰,再刷一波好感,让友谊的小船越来越坚固。
许荫本来不想说的,但梵音一问,她就又动了心念。
那件事在她心里压了太久,她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包括卫流深。
或许说出来后,她能轻松一些。
在梵音柔和的注视下,许荫缓缓开口“高中的时候,我有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我和她几乎形影不离,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无论干什么都要黏在一起。”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谁都没告诉,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带着我逃学,去游乐园疯玩了一个下午,接着又去了ktv,鬼哭狼后地唱了两个小时歌,还吃了生日蛋糕。那是我那段时间过得最开心的一天了,我到现在还记得,蛋糕是香草味的,特别特别甜。”
许荫抱膝坐在沙发上,目光静静地停留在虚空中的某处,脸上明明是挂着笑的,但是那笑里却流淌着显而易见的忧伤。
“从ktv出来后,她陪我走回家。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我们被几个站在路边抽烟的男生拦住了。他们都是体校的特长生,长得又高又壮,散发着难闻的酒气。我们俩被他们堵进巷子里,几个男生把我们围在中间,污言秽语,动手动脚……”
“我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发疯似的对他们拳打脚踢,但体型差距太大,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被一个男生掐着脖子按到墙上,他们笑嘻嘻地欣赏着我窒息挣扎的模样,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恃强凌弱的快感。”
“我朋友和我不一样,她是一个温顺又怯弱的乖乖女,遭遇这种事,她根本不敢反抗,吓得不停地哭。可是,当她看到我有生命危险的时候,竟然爆发出惊人的胆量,她从书包侧袋里摸出一支圆规,刺伤了那个掐我脖子的男生的胳膊。”
“在男生松开我的瞬间,我拉着我朋友就往巷口跑。可就在冲出巷子的瞬间,一辆疾驰的摩托车撞到了她身上……她被撞断了颈椎,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还是没救回来……”
梵音挪到许荫身边,将她拥进怀中。
被抱住的瞬间,许荫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打湿了梵音的皮肤。
“如果她没有陪我过生日……”许荫哭着说,“如果面对那几个男生的调戏,我没有激烈反抗激怒他们……说不定她就不会死,她会好好地活着,一直做我最好的朋友……”
“不是这样的,不是你的错。”梵音温柔地安慰,“这只是一场意外,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随机降临在世人身上,你、我、她,谁都无法幸免,都有中标的可能。就算要怪,你也不应该责怪自己,你要责怪别人,怪那几个借酒发疯的男生,怪那个骑摩托车的路人,都是他们的错,跟你没关系。”
许荫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但梵音可以听到她的心声[可我就是没办法原谅我自己,是我间接害死她的,只要一想到她的名字,我的心就好痛……]
梵音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傅欢歌,”许荫回答,“是傅成舟的妹妹。”
梵音在心里“啊”了一声,人物关系连起来了。
许荫曾经暗恋过傅成舟,而傅成舟的妹妹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又认为朋友是因她而死,暗恋和愧疚搅和在一起,她对傅成舟的感情变得复杂,也难怪她看不清自己的心。
“原来是这样,”梵音轻轻拍着许荫的背,“傅成舟喜欢你,说明他并没有把妹妹的死归咎于你,你就更不需要内疚自责了。荫荫,只有你放下了,你的朋友才能安息呀。”
许荫用手擦了擦眼泪,离开梵音的怀抱,带着浓浓的哭腔说“我一直在努力放下这件事,可昨天晚上,看着你在湖水里挣扎,我一下子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时候,恐惧、绝望、无助……如果不是卫明臣及时赶到,我会跳进湖里,宁愿和你一起淹死,我也不想再经历一遍那种痛苦。”
梵音伸手抹去她脸上斑驳的泪痕,笑着说“我没死,你也不会再经历痛苦,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快快乐乐地活着,好不好?”
许荫用力点点头,终于破涕为笑。
梵音再次抱住她,静静地给她安慰。
等许荫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梵音问“你今天有工作吗?”
许荫说“没有。”
“那你留下来陪我吧?”梵音说,“我自己待着也很无聊,我们可以一起做饭吃,一起看电影,好吗?”
许荫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因为这就是她想和朋友做的事,就像曾经的她和傅欢歌那样,简单又快乐。
梵音笑着说“我这会儿有点困,你先陪我睡个午觉吧。”
从昨晚到现在,许荫就睡了两三个小时,加上刚才剧烈的情绪波动,她现在疲惫得精神都有点恍惚了。
进了卧室,梵音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让许荫换上。
拉上窗帘,关了灯,并肩躺在床上,盖着同一张被子,梵音笑着说“你要不要抱着我睡?”
“不用了,”许荫把床头的毛绒公仔抓过来,“我抱着它就行。”
梵音没好意思告诉她,这只毛绒绒的独角兽是她和卫明臣那个的时候拿来垫腰用的。
许荫原本是有点认床的,她第一次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睡得如此踏实。
一觉醒来,周遭漆黑一片,她如坠梦境,缓了半分钟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
“南星?”
没人应她,伸手往旁边摸了摸,空空如也。
下床,摸黑走到门口,打开门,灯光立刻倾泻进来。
“睡醒啦?”梵音闻声看过来,“你一定饿了吧?我叫了火锅外卖,现在就开火。”
听到“火锅”两个字,许荫的肚子条件反射般咕咕叫起来。
她走进客厅,看向落地窗,夜色早已降临“南星,现在几点了?”
梵音说“刚七点。”
从一点多睡到七点……第一次来朋友家做客,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许荫有点窘“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那么香,哪忍心叫你。”梵音笑着说,“快去洗脸吧,锅底很快就开了。”
许荫去了卫生间。
梵音拿勺子搅了搅已经开始散发香气的牛油锅底,听到搁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一声,低头去看,是卫明臣发来的信息,问她有没有再发烧,梵音拿起手机回了句语音“没有,我很好,你别担心。”
卫明臣把这句简短的语音放了两遍。
他放下手机,取下眼镜,捏了捏被压迫得有些难受的鼻梁,再把眼镜戴回去。
目光扫到桌面上的一枚u盘,他伸手拿过来,把玩片刻,插到了电脑上。
点开u盘,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点击播放,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画面里,没过多久,穆南星从副驾下来,他紧跟着下了车,大步流星地追上穆南星,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塞进了后座。
画面晃了几秒,换了个拍摄角度,镜头拉近,对准了穆南星的背影,他被穆南星挡住了。
很快,穆南星开始有规律地晃动,他的脸随着她的动作忽隐忽现。
视频到此结束,时长不超过两分钟。
卫明臣握着鼠标,再次点了播放。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人能猜透他在想什么,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埋怨自己,要指责他人。——佚名
评论区掉落个小红包,感谢支持正版订阅==,,
<sript><sript>
<sript><srip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