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彭世瑚当年在群星宴上夺门而出又怒骂靳嘉,大概这次回来主考大人是很严肃的想规劝其他解元别做那些份的事,彭世瑚为人严苛古板,却是正直且刚毅的,他会答应下来,卓思衡也不奇怪。
于是他将自己当年群星宴第一次见彭世瑚的事讲给弟弟听,悉衡听得入迷,菜也没顾上吃几口……
待到群星宴当日夜里,卓悉衡归来,卓思衡立即拉着弟弟去到书房,紧张又关切询问是否遭到刁难和遇见什么不识趣之人,谁知卓悉衡只是摇头道:“没有,他们知道我姓甚名谁后,都来主动结交,还有人当场要和我结为异姓兄弟,”
卓思衡大为震惊,可转念一想,自己当年是什么情况,悉衡如今一直在熊崖书院和太学享有学名,多有子弟识得,又是五品官吏的弟弟,寻常之人大概也是觉得弟弟可堪一谈,而乖觉之人更是要结交的。
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这些年的努力都以不同的形式得来了回报。
卓思衡放下心来,才慢慢替两人各斟一杯茶,悠然道:“不知道如今的解元们都谈了什么?”
“谈了各地的考题,与大家是如何应对的。又讲了些备用于省试的心得。”
世道变了?卓思衡以为自己听错,当年除他以外那些同列者讨论的内容可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他很快转过念头,当即心下了然笑道:“是因为彭大人在场,我说得对么?”
悉衡无奈笑笑:“大哥,你的这位同榜当真是尊活的怒目金刚,只要咱们的话题稍微偏离读书科举,他便一双圆目睁开看过来,吓得大家自然不敢造次——其实只不过想聊聊各自家传和眼下帝京那些常听得到的话题,也并非不可谈之事。”
可怜那位极会做生意的洪老板,以为能请到一地主考官列席,与有荣焉,谁知却是请回了阎王,最后几乎可以算是草草宴饮完毕不欢而散。
“不过令显又找我出去小聚,才回来得如此晚,让哥哥担忧了,明日弟弟便不再出门,只安心回国子监读书。”悉衡没有说其实是杨令显不放心,担心自己在群星宴被人欺负,尽管卓悉衡百般解释读书人就算想欺负人也轮不到动拳脚,可杨令显还是自愿给兄弟护法,一直等到他出来。结果这样早结束,两人便又去附近酒肆加饮小酌庆贺,此时才归来。
卓思衡只是笑笑,说这又何妨,于是便让弟弟早日休息。
谁知一向少言寡语的悉衡却略显沉吟,半晌才开口道:“有一事我觉得哥哥会想知道。”
“什么事?”卓思衡好奇问道。
“令显让我别同外面的人讲,我想大哥是不算的。”卓悉衡似是斟酌了语句后说道,“越王似乎在禁军兵马司的古坛场大营惹了麻烦。”
杨令显人在军中,自然在这方面消息灵通,卓思衡是完全不知道禁军大营发生了什么事,从前唯一能告诉他的陆恢眼下已到了国子监吏学。
“他惹了什么麻烦?”谈及越王,卓思衡立即警觉。
“令显兄也不知道甚多,他也是从别的禁军任职的伙伴那里听来,可虞都指挥使治下极严,不许多说,他只知晓越王之前到禁军听差,总和虞都指挥使闹矛盾有分歧,但也没听得什么大冲突,可前几日,虞都指挥使忽然罚他去大营门守卫执勤夜岗。”
这事儿虞雍干得出来,他这人唯独清楚谁是真正该马首是瞻,谁又可以尽情得罪,根本不在意皇帝以外之人,风评极差,反倒让皇帝放心。越王招惹到他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可是越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他会不知虞雍的本事?
打破平衡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大哥,这里面是有什么关窍么?”卓悉衡看着卓思衡沉思的表情,只恨自己年岁太小,此时才参加科举,还要近半年才勉强入仕为兄长分忧。
“我也尚未得知。”卓思衡此时的笑倒不是故作轻松,而是发自内心,“凡事未有头绪不该庸人自扰,你且先去休息。”
卓思衡是这样劝慰弟弟的,也是如此宽慰自己的。
可他也没想到,新的头绪很快就到来,还是冲着他来的。
第二日国子监有一场专为未参加科举之学子准备的小测,听说几位藩王世子正在罢考时,卓思衡正跟几个监正安排腾出给已过解试之人的单独修习室,每日再开专门课程,也设自修的座位,好让这些学子可以潜心在国子监备考省试,毕竟自九月到十一月,等待其余州府解试通过人员入京还得两个月有余,再拼一拼锦上添花,说不定成绩更能突飞猛进。
来报的人急急忙忙闯入正在布置的新腾出的空屋,里面几个围在卓思衡身边的监正都是吓了一跳,听完来人奏报,更是不知所措全都看向了卓思衡。
“司业大人,世子们……如今就在考场外罢考,说……说您为自己弟弟才拉他们无辜学子作陪,如今你弟弟高中了,就休要……休要再折磨人了……您快去看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