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成仰山借着薄氏的便利,不间断地给成氏那边的亲戚提供助力,远到隔了好几门亲的亲戚都能捞着点好处。
薄氏家大业大,只要不伤及根本,薄沛之愿意给相伴了几十年的丈夫留面子。
可没想到成仰山变本加厉——
半年前,他居然企图挪用了薄氏集团的财务和薄沛之本人的印章,想要挪资成了一家电子科技集团,持股人是他以及侄子成兴德等人的名义。
薄沛之提早发现并且阻止了这点,然后关起门来和丈夫当面对峙!
一来二去,两人就闹得有些难看。
薄沛之只记得丈夫拿起拐杖狠狠地挥了过来,她堪堪躲避却又被对方狠狠一推,再后来就失去了意识。
从沉睡昏迷到意识逐渐醒来,已经过去了很久,也发生了很多事。
薄沛之回过神,轻拍了一下薄越明的手背,“别,打草、惊蛇,你们、好好的。”
只有她还有一丝力气在,就会有亲自处理成仰山的那一天!
薄越明微微颔首,“奶奶,你先顾好自己的身子,集团那边有我顶着,你放心,暂时出不了大岔子。”
薄老夫人点了点头,又给宋姨递去一道视线。
后者在她身边陪伴了二三十年,顷刻领悟,“二少,小先生应该还没吃晚餐吧?要不你跟我出去弄点吃的?”
裴意和薄越明对视一眼,显然都听懂了弦外之音。
“……”
这是要留下小猫单独谈话?
薄越明怕裴意不自在,刚准备再说些什么,旋即听见身侧人轻松回答,“二哥,我是有点饿了。”
单独谈话就单独谈话吧,他不心虚,也不害怕,充其量就是有点紧张。
薄越明对上裴意的微笑神色,终究没有阻止,起身跟着宋姨走了出去。
房门声轻轻关上。
裴意压住心底溢出的那抹紧张,声线又乖又平静,“老夫人,你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薄老夫人看见裴意的态度,叹笑一声。
她是人老了,身体不行了,但看人的眼光还算准——
裴意这个小年轻,外表看着乖巧单纯,但双眼里透露出的是狡黠聪明,应该是一个有分寸也知进退的人。
薄越明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方方面面出不了错,既然能被孙子高度认可,想必裴意也是一位心志坚定的好孩子。
薄老夫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即便大病一场,也不弄那些虚招,“你、喜欢,越明?”
“喜欢。”裴意回答坚定且迅速,还带着一丝纯情害羞,“很喜欢。”
薄老夫人没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丝毫虚假,放心点了点头,“那就、好好的。”
虽然曾经的她希望看着薄越明娶妻生子,但俗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两人的心意是互通的,那就得相互扶持得过下去。
经过这么一遭,薄沛之算是想明白了——
有没有后代、亲不亲血脉又有什么关系呢?重点还得是遇对了人!
薄老夫人拉住裴意的手,将他的掌心摊平在上。
裴意不解,但也没躲,“老夫人?”
薄老夫人在他的掌心写下一串数字,“别、忘了。”
裴意反应过来,认真点头,“嗯,记住了,我会陪他的。”
…
两人在明溪公馆简单吃了晚餐,等到薄老夫人睡着后才返回了薄氏庄园。
洗漱完的裴意走到小客厅,盯着满面酒墙搜寻了好久,还没等找好下手的目标,边上就传来了薄越明的声音。
“又想喝酒了?”
“不行吗?”
裴意应得理直气壮,“私厨晚餐的预定费拿不回来,你不得赔我一瓶酒啊?”
薄越明回出另外一种含义,“嗯,陪你喝,不过你先过来,把手指上的药给换了。”
“好。”
裴意走了过去,坐在小沙发上任由薄越明是换药包扎,过深的伤口还是会带来小小的刺痛感,但他的心情很轻松。
“二哥,你开心吗?老夫人已经没事了。”
“当然开心。”薄越明的手上动作很轻,转移他的注意力,“奶奶在晚餐前单独和你说了什么?”
裴意保密,“暂时不能说。”
薄越明抬眸看他,“不能说?”
裴意躲开他的视线,转移话题有些明显,“二哥,你说现在晚上能看见星星吗?”
“现在季节深了,可能能见度不如夏天。”薄越明无条件配合着他,“如果你想看,迟点我们可以去楼上的天台。”
“好啊。”
裴意欣然应允,指了指酒墙右上角,“那我要那支。”
柏图斯酒庄的,小众但精致的珍酒牌子。
薄越明视线微移,无奈又纵容地叹了口气,“你啊,酒量不行,挑酒的眼光倒是准。”
…
十分钟后。
裴意刚打开天台的门,空气中的冷冽就迎面扑来,让他打了一个小小的哆嗦。
跟在后面的薄越明见此,眉心微蹙,“冷吗?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喝。”
“别啊,这儿挺舒服的。”
裴意裹紧自己身上的毛衣外套,仰头跨了出去,“好像是能隐约看见一两颗星星,喝点酒就热起来了。”
薄越明陪着他出门,将带来的酒放在了一旁的休闲桌上,因为平日鲜少有人驻足,这里只摆了一张简单的长靠椅。
薄越明坐下,将已经醒好的酒倒了小半杯给裴意,“这酒度数低了些,但你的酒量就只能喝这么多。”
“……”
比起最开始那薄薄的一层,现在的小半杯已经是绝对的进步了。
裴意挨着薄越明坐下,接过酒杯又忍不住试探,“其实多喝一点也没事,我要是醉了不是有你吗?”
薄越明被话里暗藏的依赖所取悦,“你要是不怕醒来头疼,今晚还可以多加小半杯。”
裴意笑出声,“嗯,再说吧。”
喝酒嘛,不在量,在于品,最重要的还在于身边陪着一起品酒的人。
酒杯轻碰,在夜里碰撞出美妙的旋律。
裴意喝了一口酒,重新仰头看向那星光薄弱的夜空,“果然,越长大就越看不见星星。”
薄越明还是第一次知道裴意有这爱好,“你很喜欢星空?”
“也不算吧,就是小时候天天看。”
以前在福利院,能玩的项目不多。
进院的小朋友要么是从出生就被遗弃,要么是家里出了事故无人抚养。
可能“想念爸爸妈妈”、“想念亲人”是每个小孩必经的成长道路,然后院长就会用最老生常谈的那一套——
天上的星星是亲人。
裴意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他小时候望着星空幻想过父母的样子,大抵就是像原主的父母那样,有担当、懂责任,有温柔、会爱他。
薄越明看了看裴意仰头专注的侧颜,重新低头喝了口酒,“我小时候在海边认真看过一次。”
“海边?”
裴意微怔,问得小心,“什么时候?”
“六岁那年,不过都忘得差不多了。”薄越明说得很淡,“只记得看完星空后的第二天,她就消失了。”
“……”
裴意心一沉,突然自责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原来攻略也不一定能全部用上,这还怎么聊的下去?
薄越明重新对上他的双眼,感知出了他那点微妙的愧疚,“早就过去了,你要是想看,我过几天带你换个地方看?”
“嗯?”
“燕山顶,之前项目组团建时,林众负责带团去过一次,回来后和我说过还不错。”
薄越明询问裴意的意见,“你如果感兴趣,我找时间带你去。”
裴意趁机决定,“那就下周六,怎么样?”
薄越明不拒绝,“行。”
酒杯轻碰了一次又一次。
裴意克制再三,但酒意上头得还是很快。
薄越明看见他杯底残存的酒液,反问,“还要喝吗?”
“嗯?”
裴意低哼,扭头看向了薄越明的脸,沾着酒光的视线开始肆意扫荡——
从薄越明的眼眸顺着鼻梁滑落,再凝在了那薄红色的唇上。
裴意的脑海中没由来地浮现出那晚的缱绻。
当时的他过度错愕又紧张,只记得大脑昏昏涨涨的,呼吸乃至灵魂都被对方所掌控。
好像和薄越明接吻是挺舒服的?
唔,记不太清楚了。
要不再试一次?
裴意不受控制地钻出这个念头,小幅度地滚动了一下喉结,他蜗牛挪步般地偏移身子,就将即将触及薄唇的那一刹——
夜风拂过。
糊涂的酒热被吹散了,换回了短暂的清醒。
裴意骤然意识到自己不太单纯的念头,“悬崖勒马”偏头靠在了薄越明的肩膀上。
“……”
眼看着要上钩的小猫突然改变,薄越明压住那点不着痕迹的失望,却又逗他,“裴意,你刚刚想做什么?”
裴意耳根子爆红,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我喝醉了。”
有只猫,以前喝醉酒从来不承认,今晚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薄越明看破不说破,“我带你回去?再待下去会着凉。”
裴意哼哼唧唧,带着三分醉意却装得很逼真。
薄越明将酒杯放下,一把将他搂抱在身前,“那今晚你是要在我房间睡,还是回房间自己睡?”
是揶揄,也是试探。
“……”
裴意还埋在他的肩膀上没抬头,好半晌才装醉回答,“和、和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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