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导。”程燃先朝梁宴问好。
“好好好,就等你俩了,快坐快坐。”梁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边招呼两人坐,一边吩咐领两人过来的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霍江先落了座。
程燃慢一步,梁宴眼尖,指着他手上的礼盒问“什么东西?”
程燃答“朋友从宜兴带了几把紫砂壶给我,听霍导说您和秋老师喜欢喝茶,就顺手带过来给您和秋老师。”
他目光转了一圈,从简宜身掠过,停在秋月明身上,彬彬有礼地问好“秋老师好。”
“倒是巧了,小简前脚刚给我们送了茶叶,你后脚就给我们送茶壶。”梁宴是个爽快的老头,没假惺惺地推辞不要,从程燃手里接过两个礼盒,笑着调侃“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的。”
程燃说没有。
“那你俩倒是默契。”梁宴笑呵呵地说,将其中一个礼盒递给秋月明,“小辈的心意,秋老师就别推辞了。”
秋月明有些不好意思,初次见面,哪有就收人礼物的道理。但梁宴都开口了,她要是不收,就是拂了老友的面子,只得接下来,再细细看了一眼程燃。
相貌周正,眼神清澈透亮,看起来是个心善的孩子。
秋月明心下顿生几分满意,笑道“这就是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个程燃吧?”
梁宴点点头“是他。”
秋月明夸了一句“是个周正的孩子。”
一番寒暄后,梁宴作为今晚组局的人,主动为方昊介绍道“这是霍江,这是程燃。”转过头,又向霍江和程燃说“这位是方总,方辰影视的总经理,秋老师的得意高徒,当初大火的《真相》这部剧,编剧就是他。”
霍江讶异地抬起眼,他听过方昊的名字,却从未听说过这位方辰影视的大老板,竟然还是《真相》的编剧。
难怪这剧火了之后,再没听到该剧编剧的任何消息。
编剧,原来只是他闲时的消遣。
方昊朝霍江笑道“久闻霍导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青年才俊。”
霍江回以客气一笑“方总过誉了。”
这两人对彼此都有所耳闻,但一直没有打过照面,今晚是初见。
和霍江客套过后,方昊含笑的目光偏移,落到程燃脸上。
这是长着一张年轻英俊并且充满朝气蓬勃的脸。
因为年轻,棱角未平,他的眉眼锐利,有股近乎纯粹的野性。
可也因为年轻,他眼神清澈,面相明朗,将他身上那股野性都染上几分纯真,以至于他一笑起来,就时常会给人一种无辜的错觉。
相貌出挑、不惧世俗、又有着少年人的阳光纯真。这样的程燃,没人会不喜欢。
难怪会被公认为国民校草。
相比之下,自己整整比他大了十岁。
在这么大的年龄差面前,沉稳老练、风度翩翩、待人周到如沐春风等这些褒义词放在自己身上,统统都变得庸俗起来。
想到这儿,方昊眼中笑意疏离,透着几分冷淡,不算客气地说“前阵子才在看到程先生复出的消息,没想到今晚就能在这儿碰到。”
梁宴听出方昊话里的排斥,笑着说“这两个多月,他隔三差五就问我演戏上的事,是个挺努力的孩子。我看他喜欢热闹,就叫他过来坐一坐。今晚来的都是自己人,不用太见外。”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梁宴和老伴没孩子,纵有几个徒弟和亲朋时不时问候,晚年生活依旧难免冷清。
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每天早晚都来问好的程燃,说着是为了学表演,可平常闲时也没少拿些剧组的趣事哄他开怀大笑。
两个月的相处,可不就教出感情来了。
“原来如此。”方昊微微一笑,老人家既然开口认下程燃是自己人,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便客套一句“以后有时间,欢迎到我那儿喝喝茶。”
不想,程燃却不接他这一茬,“方总贵人多忘事,上个月初,我们还在七喜阁见过一面。”他目光往简宜那边转一圈,简宜正低头喝茶。
他似是玩笑地道“我当时不知方总和简老师的关系,还以为方总在仗势欺人。”
秋月明闻言,好奇地问“方昊一向温和,当时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让你对他有这么不好的印象。”
“当时场面闹得不愉快,几个杯盘摔地上,险些砸到简老师。”程燃轻描淡写地解释,“后来才知道是我误会了,摔杯砸盘的是别人,不是方总。”
秋月明皱起眉,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方昊,劝道“以后出门应酬,你少喝点酒,也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组局。”
方昊涵养深,不会因为程燃这三言两语地挑拨就破功,得体地笑道“老师说的是,我记下了。”
程燃方慢悠悠地接上方昊前面的话茬,道“不过还是多谢方总好意邀请,恐怕我没空去你那儿。”
方昊神色淡了下来,没接话。
眼见气氛要僵,程燃笑道“除了拍戏,梁导还塞不少台词本让我每天练习,我现在忙得跟陀螺一样,快连吃饭都没有时间了。”
梁宴笑骂一句“那不还是为了你好,你非科班出身,台词功底没练好,以后怎么接好本子。”
霍江一脸恍然,“难怪我说这小子怎么戏演得越来越好,原来背地里每天都有老师指导。之前咱们简老师还当我面夸过他进步快。”
不想,程燃顺着这话道“是么,我还没听简老师夸过我。”
他看过来,一双深邃的眼睛亮如星辰,俨然一副等着被夸的神色。
简宜握着茶杯,偏了偏头,“上午不是才夸过你学得快?”
“我比较贪心,不仅想让简老师夸我学得快,还想让简老师夸我学得好学得精。”程燃意有所指。
“那你得多学多练,先把基础打好再说。”
程燃别有深意地看着她,“那还得麻烦简老师有空多指导。”
方昊坐在简宜身侧,听着她与程燃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想起这些日来在网上看到的这两人亲昵说笑的那些照片,一股不悦渐渐涌上来,唇边的笑意慢慢沉下去。
好在服务员陆续端菜上来,两人的话题点到为止,各自别开头与身边人细谈,气氛渐渐聊得火热融洽。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席间方昊起身敬了梁宴和秋月明几杯酒,简宜许久没见到老师,兴致上来,也跟着喝了几杯。
霍江和程燃明天有戏要拍,这顿饭吃完,还要开车赶回剧组。
两人便以茶代酒,敬了一圈。
酒足饭饱后,梁宴放下筷子,才说出今晚组局的目的。
“我和秋老师今年打算合作一部电影,拍完这部,我就退了。”
霍江闻言大惊,“老师你……”
梁宴朝他摆摆手,“我也一把年纪了,到安享晚年的时候了。”
方昊起了兴趣,梁宴导演的最后一部电影,这个噱头放出去就能吸引不少影迷买票。
“梁导打算拍什么题材的片子?”他问,“老师已经开始着手写剧本了吗?”
“剧本早就写好了。”梁宴朝秋月明看过去,秋月明点头后,他才交底“就是之前你老师写的那部《旷野》”
方昊眼中的兴趣顷刻间淡了,哦一声道“是个好本子。”
正在喝茶的简宜突然呛了一口,连咳了几声。
这正好给方昊一个转移话题的台阶,他伸出手,在简宜背上轻拍,语气温柔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怎么喝个茶都能把自己呛到。”
程燃看过来,捏着茶杯的手,青筋微凸。
方昊像是宣示主权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抽出一张纸巾,欲替简宜擦嘴,被她偏头躲开。
“我去洗手间。”简宜起身,拿手掩着唇咳着离开。
她离开不久,方昊借口抽烟,也跟了出去。
包厢出来,走过长廊拐角,有一个宽敞的露台,简宜站在露台的栏杆前,垂眼从高处俯瞰下去,整个海城尽收眼底。
耳边掠过燥热的风,冷白灯光落在她脸上,照得她眉眼清冷。
方昊走过来时,她正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边站了人都没发觉。
“小学妹还在为方南的事情难过?”方昊开口,声音在风中略显低沉。
简宜回过神,对上方昊探究的目光,一瞬间什么愁绪都淡了去。
“没。”她惜字如金。
“那是为什么不开心?”方昊侧过身,语气温和“是不是因为梁导说筹拍《旷野》?”
《旷野》是五年前秋月明以方南为原型,为方南量身而写的剧本。后来方南车祸身故,这剧本也就随之蒙尘。
如今时隔五年,梁宴突然说要立项筹拍这个本子,简宜与方南交好,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正常。
方昊抚慰她“故人已去,好剧本不该埋没。如果方南还在……”
话没说完,便被简宜出声打断“我只是出来散散酒气。”
她往后退了退,抬眸冷冷看向方昊,“方总,收起你对我的揣测。”
“小学妹,这一晚上,你给了我好几个冷脸,我没怎么计较。”方昊终于沉了脸,笑容尽失,“但你该知道,不管什么事情都该有个度。”
简宜道“不管事情都该有个度,这话我还给你。你和我之间的恩怨,别再把老师牵扯进来。”
这是摆明要撕破脸,不肯尽弃前嫌了。方昊眼神阴翳地看着她“得罪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又打算继续在业内放出风声,不许人和我合作?”简宜讥讽一笑,“方总,在威胁人之前,先掂量自己有没有一手遮天的能力。《青鸾》还没过审呢。”
方昊逼近几步,欲伸手攥住她的肩膀,森然道“对你,不需要一手遮天。”
却被人捷足先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揽在简宜腰上,轻轻往后一带。
方昊的手瞬间落了空。
简宜被迫撞入一个怀中,抬起头,对上程然神色看似散漫下颌却绷紧的脸。
“方总喝多了,我叫服务员扶您回去?”
方昊收回手,当着程燃的面,他又恢复了平常的风度,淡淡一笑“多谢好意,不必了,我就是出来抽根烟。”
临走前,他视线掠过程燃放在简宜腰上的手,目光刹那森然冰寒。
程燃双手拥着简宜,低头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叹了口气,“前有沈嘉阳,今有方昊,明天不知道又会是谁。那么多人都觊觎你,我真是一刻都不敢放松,生怕一不留神,简老师就喜新厌旧,甩了我,和别人走了。”
他语调懒洋洋的,似在玩笑,语气里却又有几分认真。
“每当想到这种可能,我就特别想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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