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赵玉凤睡在原先保姆住的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她觉得很漂浮,像是在做梦。她原本对a市失去了信心,都打算走了,却无意中碰到了一个当舞女的同乡女孩。她不想当舞女,不想在男人堆里转来转去,不过在舞厅里遇到了一个相貌不俗的青年,还是个大学生。那青年眼睛很美,很深邃,也很古怪,就在他们要分别时,青年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这让她十分意外。她想先去看看,好就干,不好就离开,可是一见到李阿姨就离不开了;进了李阿姨的家门,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归宿感……
终归是在别人家里,赵玉凤虽然没睡好觉,还是早早起了床。从做早饭开始,李清梅教赵玉凤怎样使用电饭锅,怎样使用煤气,怎样使用消毒柜,怎样使用吸尘器,怎样打扫不同房间的卫生。赵玉凤听的很认真,把重要事项记在小本子上,反复琢磨演练,一个星期后,不仅掌握了各项工作要领,还能烧出几道令叔叔阿姨十分喜爱的菜。
这天早上,李清梅说女儿中午来家吃饭,还带着一个同学,吩咐赵玉凤多准备些食材。
如今赵玉凤对阿姨家的人已经比较熟悉了。叔叔的年龄比阿姨大些,好像是个很大的干部,上下班都有轿车接送。阿姨的女儿在a市上大学,快毕业了,昨天还回来一次,长得既不像阿姨,又不像叔叔,倒像个外来人。阿姨的女儿不太爱说话,性情有些孤僻,喜欢斜着眼睛看人。她对赵玉凤的态度也很特别,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时而热情时而冷淡,让赵玉凤捉摸不透。
临近中午,阿姨说女儿和她的同学来了,叔叔也从书房里出来了,让赵玉凤上菜。赵玉凤早已摆好了杯盘碗碟,几道凉菜也提前上去了,现在她端着红烧鲤鱼走进餐厅,扫了一眼坐在阿姨女儿身边的那个同学,顿时怔住了。她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那个舞厅和咖啡馆,想起了教她跳舞请她吃蛋糕的英俊青年。原来是他!她连忙放下盘子,向叔叔跟前推了推,转身又去端别的菜。
几道菜端上后,赵玉凤悄悄退出餐厅,在门外暗暗打量着那个青年。看得出,青年很拘谨,尤其在和叔叔说话的时候,总是把腰板挺得直直的。叔叔虽然是个大干部,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对她这个小保姆都和和气气的,那青年为什么要害怕?想起那个晚上,青年虽然有些憔悴,有些起伏不定,但和她说话时很自信,很有气度。而眼下他却像个循规蹈矩的小学生,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咳,赵玉凤为青年叹息。又一想,青年也许正在和叔叔阿姨的女儿谈恋爱,也许今天是第一次登门,拘谨些也难免。咳,赵玉凤又一次叹息,可这一次的叹息却毫无来由。
两个月后,叔叔阿姨的女儿和那个青年结婚了。婚宴是在一个酒店里举行的,赵玉凤自然不会到场,一个人在家里默默祝福。从那以后,赵玉凤每天的工作量差不多增加了一倍。青年做了上门女婿,夫妻二人住在楼上的一个大房间里,直到这时,赵玉凤终于知道青年姓李,叫李翔楠;叔叔阿姨的女儿叫方秋燕。
又过了一段日子,赵玉凤可以和李翔楠交流了。她看得出,李翔楠在方家过得并不开心,很有些寄人篱下的味道。他不断地变换着面孔:在叔叔面前,他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在阿姨面前,他没话找话,竭力逢迎;当叔叔阿姨都不在跟前,家里只有方秋燕时,他搭拉着一张脸,半天说不上一句话;当他一个人在家时,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姐夫,”赵玉凤早就想问李翔楠一个问题,始终没找到机会,今天看家里没别人,便问“给我介绍工作那天,怎么没和方姐姐一块去舞厅?”
“咳,”李翔楠未曾开口先叹息“那是我最难熬的一天。那天我和方秋燕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也是那天,让我魂牵梦绕的一个女生毅然决然地离我而去。”
赵玉凤心里咯噔一下,问道“这么说,你原先喜爱的同学不是方姐姐?”
“咳,”李翔楠又是一声叹息“一言难尽。”
“这么说……那天进舞厅是心情不好?”
“是。”
赵玉凤不敢继续问下去了,正要走开,李翔楠叫住了她“小赵,看看这张照片,是不是和你有几分相像?”说着,便将一张照片递给赵玉凤。
赵玉凤接过照片,边看边称奇。照片上的姑娘和自己确有几分相像,只是更丰盈更俏丽。
“太漂亮了!”赵玉凤由衷赞叹着,将照片恋恋不舍地还给了李翔楠。
“比方秋燕漂亮?”
“我方姐姐也很漂亮。”赵玉凤言不由衷地说着。
李翔楠再次叹息“小赵,家里没别人,不必顾虑。那天我心里很苦闷,一个人胡乱走着,突然看到两个女孩从身边闪过,其中一个很像我同学。我鬼使神差地跟在后面,一直跟进了舞厅,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其实我给你介绍工作,是想以后还能见到你……”
赵玉凤很惊讶,想不到她成了李翔楠心中的替代品。可是她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李翔楠敢说实话,是个心地坦荡的正人君子。从那天开始,只要叔叔阿姨和方秋燕不在家,他们便可以敞开心扉,毫无顾忌地交谈。他们交谈的话题很多,有学习上的,有工作上的,而赵玉凤最感兴趣的还是李翔楠埋藏在心里的那个同学。
“姐夫,那个同学还在学校?”
“不在,她去了h市。”
“你们还能见面?”
“不能。”
“能写信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