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直直落下，那东西的表面有一层污浊的黑色光芒，叛徒们显然是给它加了点料。斯特德里克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在战壕前方，他并没有思考——或者说，是没有来得及思考。

某种本能让他立刻抱紧怀中的光枪趴下了。

尘土飞扬，剧烈的震荡传来，他感到嘴里一阵腥甜，多半是牙齿刮破了内里。炮弹造成的震荡让他的内脏有些疼痛，右侧肋骨更是因为趴到了石头上而钻心的疼。听力也模湖了，巨大的响声让他暂时听不见任何东西。

但现在不是顾及疼痛与身体情况的时候。在前线，如果你没有立刻死去，就一定要继续战斗。

下士咬着牙从泥巴里爬了起来，他拍掉5枪管上沾着的泥巴，还有些发散的视线迅速地锁定了一大批黑压压地朝着他们冲锋而来的叛徒。

他们的额头上都刻着混沌的八角星标志，亵渎的图桉让他的胃部开始传来抽搐。他们兴奋地直冲而来，手上甚至没有武器，有的人甚至挥舞着不知从哪捡来的人腿与人手。

他将光枪抵住肩膀，扣动扳机。手中相依为命的老伙计忠诚地回报了他一直以来的精心保养，他看见一道光束射中一个叛徒的上半身，伤口立刻汽化，一个恐怖的洞口出现在他的胸膛之上。

这个赤裸的叛徒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随后倒下。他的同伴毫不犹豫地踩踏在了他的身上，鲜血与碎肉溅起。有几个已经疯癫的家伙停下了脚步，趴在他的身上开始进行无法言说的享乐之举。

叛徒们兴奋地尖叫着，朝战壕这边跑来。斯特德里克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声音，他知道自己的听力多半是受损了。没有犹豫和迟疑，他继续开枪。

一下接着一下，毫无感情，毫无怜悯地扣动扳机。三十发的弹匣很快就被打空，他缩回掩体后方，以极快地速度更换了弹匣，肩膀却被人勐地拍了一下。

下士下意识地便想用枪托砸过去，但一只手却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枪。视线上移，他看见政委那张憔悴的脸。这张脸上此刻除了掩盖不住的疲惫以外，还有最为赤诚的怒火。

他张开嘴，似乎吼了些什么，但斯特德里克听不清。他只是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要继续射击。政委点点头，松开了手。斯特德里克看见自己带领的士兵们正在政委身后进行齐射，他们还活着——至少大部分还活着。

政委自己也没闲着，使用一把紧凑型号的光枪不断地点射着，少了一只手就无法再使用标准型号了，但敌人数量众多，只要你不对着天空射击，总是能命中的。

射程与精准已经不再是需要担心的问题了，他们只需要不停地扣扳机，哪怕肩膀变得又青又肿，牙齿因为不断累积的后坐力而变得发麻也必须不停地射击。

他们没有退路。叛徒们的尸体越堆越多，他们的推进势头也开始变得缓慢。

有许多血淋淋的疯子都选择了趴在同伴的尸体上大快朵颐，或是耸动腰部。恶心的画面让斯特德里克的胃又开始抽搐了，无论看过多少次，他都没法习惯这种恐怖的画面。

他咬着牙，鲜血不断地从嘴中涌出，他品味着自己的血，一种异样的冷静开始蔓延，有许多声音灌进他的耳朵里——下士在这个瞬间意识到，他的听力回来了。

“政委！”

他大喊起来：“我们的火力支援呢？！”

“火炮阵地正在校准坐标！”政委以同样的吼叫回答。“继续开枪，下士！你身后有四个标准配给的弹药储配箱，东边的战线已经得到了支援，还有更多人正在赶来，我们必须守住这里！”

更多人？哪来的人？我们已经快死完了！

政委像是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似的，他缩回战壕后方，将枪放回腰间，伸手从弹药储配箱里拿出了一颗破片手雷，用嘴咬下了保险丝，随后以标准地投掷姿势将它扔了出去。在它制造出一片死亡阴云的同时，政委喘着气告诉了他真相。

“我们在避难所里进行了征兵！”

政委一边说，一边开始给他的紧凑型光枪更换弹匣，由于少了一只手，这个动作并不顺畅，但他做的很熟练，显然不止干过一次了：“得到了两百三十三人的补充！虽然有不少还是孩子，但他们已经能够握得住枪了！”

“孩子？！”

“孩子！”

政委用嘶哑的声音咆孝着回答：“他们是自愿入伍的——下士，五点钟方向！欧格林！

！”

他几乎是在尖叫。

他妈的！

斯特德里克勐地回过头，看见一个披着人皮的欧格林正在一路狂奔而来，体型大得惊人。这个野蛮而扭曲的怪物一路跑，一路杀戮着。他手中那粗糙的砍刀已经生锈，不少叛徒完是被他硬生生凭借怪力碾断身体的。

他们的残肢断臂在惨叫声与欧格林的吼叫声中飞上天空。下士的眼睛开始抽搐，他立刻调转枪口开始对那东西连连射击，但根本就不起作用。它的速度快的惊人，叛徒们也多的惊人。

他的射击不是打空就是命中了其他敌人，欧格林狞笑着迫近了，那往日傻乎乎的脸上此刻却充斥着对杀戮的渴望。它逼近了，所以斯特德里克能看见更多的细节。

他通过自己仍然在摇晃的视线发现这东西的脖子上竟然带着一串颅骨项链，由厚实的头发捆在一起。它的那张丑脸上则被人用刀刻出了蜿蜒的八角星痕迹，已经愈合，扭曲的疤痕微微发亮，滚烫的血液像是岩浆般在里流动。

“射击！射击！所有人，朝那个杂种射击！”

斯特德里克嘶声力竭地喊叫起来——他很清楚，一旦这个欧格林进入战壕，那他们就完了！这些愚笨的东西或许蠢得和猪一样，甚至不会数数，可它们哪里需要学会识字或算数呢？

如果你一刀就能将敌人连人带甲一起砍成两半，你就什么都不需要了。你只需要冲到敌人面前然后开始挥刀就行。

“下士，用破片手雷！”政委的吼声在他身侧响起，斯特德里克回过头，看见仅有一只手的政委正在不停地从弹药储配箱里拿出破片手雷，动作迅速而焦急。

下士沉默片刻，将手中视若生命的光枪一把扔在地上，从腰间的武装带上抽出了一根结实的缆绳，所有打过两场战斗还能活下来的老兵都会将这种不起眼的东西留一根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