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地方的路很难走,但每年夏季,天气不那么寒冷时,大批大批的部落都会选择艰难地去往那里。他们会翻越群山,前往沿海的奥恩卡尔岩地。在这里,他们可以度过一段相对来说不那么难熬的时光。这里沿海,渔获在数百年来从未间断,在夏季水面解冻时,鱼对于部落来说是非常好的食物选择。
但他们去那儿可不止这么一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那里是奥恩在传说中的居所。
奥恩,熔岩与铸造之神。古老的半神中初诞者。塑造了大地,带来了初雪。他隐逸室外,不怎么干涉人间。独来独往,心无旁骛,只一心一意地锻造自己的武器,精进这门手艺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而人们对他的崇敬也就来自于这一点,奥恩锻造的东西,不论是武器、盔甲还是盾牌。统统都是无价之宝。在弗雷尔卓德,不管是武器、盔甲还是盾牌,都是赖以生存的东西。你可以没有头发、胡子。甚至可以没有衣服,但你不能没有一把自己的武器。
失去武器,等同于无法战斗。而无法战斗的人,只有死。
克达尔忍受着饥饿、寒冷与心中的忧愁。他一夜未睡,翻过了前方的群山。离奥恩卡尔岩地只差两天的路,如果他不休息的话。克达尔琢磨着,自己应该能做到。
他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解开自己背上的包裹,拿出一块冻肉干吃了起来。这东西硬的就像是根棒槌,比不少城市里贵族老爷的下面硬上一百倍。通常来说,如果有的选,克达尔不会选择这么吃冻肉,但他没有锅。为了不减缓自己的速度,他除了干粮与剑之外,什么也没带。
他恶狠狠地撕扯着那块冻肉干,活像是一头不被族群接受的雪原狼在与其他掠食者争夺食物。不过,只吃了一口,他就抓紧了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剑,站了起来。
从雪山的阴影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
“克达尔·洛·达威尔·凛冬之爪”
“你居然还敢回来?”
克达尔拔出长剑,他将剑鞘扔在地上,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对面的那个男人留着一把大胡子,在下巴上编成了复杂的结。光头,极其强壮,身后背着一把正不断散发寒气的巨斧。而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他甚至没穿上衣,就那么露出自己强壮且的胸膛。
闻言,他咧嘴一笑“哦,克达尔。不是我找到了你,是部族的先知找到了你。他们早在一年前就预言你会回来,为此,他们死了三人。不过,我猜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来吧,如果你能杀死我,山下的路上还会有四个人等着你。”
他拿出背后的巨斧,双手握持,笑着喘着粗气,白雾升腾而起“你只需要先杀了我。”
战斗在一瞬之间便开始了。
男人发出一声怒吼,他向着克达尔直冲而来,斧头朴实无华的直劈而下。但就算是这样的招式,失去了盔甲与盾牌的克达尔也无法硬接,他手上只剩下这把剑了。没有办法,他侧身躲过,开始在游斗中寻求机会。
男人又笑了,克达尔看见他两颗尖锐的犬齿“你这个用剑的懦夫!啊是不是那些温血人把你变得软弱了?嗯?我还记得,你以前可是我们之中最会使用斧头的。”
他扛起巨斧,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克达尔不得不承认,即使他已经十年未曾战斗,在瞥见这副轻视自己的模样后,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愤怒,脑袋中的某个角落开始抽痛。
但他还是保持着冷静“没有人的血是冷的,斯克希尔。你的血与温血人的血都是滚烫的。”
“但你的心是冷的。”
斯克希尔点了点他,不屑地吐出一口唾沫,在雪地上融出一个坑。
他呲着牙,不知是愤怒还是嘲讽的笑了“但你的心是冷的,克达尔。你知道为什么部族甚至不惜死去三位先知都要找到你的位置吗?你知道他们又为什么肯把这把斧头托付于我吗?因为你!你这个背叛者凛冬之爪绝不接受背叛!”
斯克希尔抓住腰间的小刀,他在自己的胸膛上划出两刀交叉的伤疤,血液涌出,带着热气在雪地上形成痕迹。他将那把刀扔在一旁,再次双手握斧,吼道“来!”
他再次冲来,斧头朝着克达尔的脖颈砍来。长剑挡不住那斧头的攻击,克达尔甚至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这件事。
但他不需要挡住。
克达尔低着头,整个人冲入斯克希尔的怀中,长剑朝着他的胸腹捅去。
斧头掉在雪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噗声。斯克希尔倒在地上,他的腹部插着一把剑,血液不断的涌出。而克达尔在得手后还旋转了剑刃,刺穿了他的内脏。
他没救了。
两人都知道这一点,斯克希尔倒在地上,声音嘶哑地笑着“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克达尔。我还是没法在你手底下挺过两招。”
克达尔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边,语气里听不出喜悲“有进步。”
“哈,你哄谁呢?我根本就没碰到你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就连那些冰裔都没法伤到你。‘没有伤疤的战士’听听你的称号,克达尔,多么威风。”
克达尔跪了下来,跪在斯克希尔身边,他问道“斯克希尔·洛·达威尔·凛冬之爪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你有什么愿望吗?”
斯克希尔嘴里溢出鲜血,染红了他的胡子“没没有了,能见到你真好,哥哥。”
克达尔的脸部线条变得绷紧了起来,他一直等到自己弟弟的呼吸完全消失后,才伸出手合上他望着天空的眼睛。
“瓦尔哈尔,我向冰雪祈祷,向你祈祷。愿你保佑他的灵魂,愿他在你的殿堂中痛饮美酒,酣畅战斗。”他闭上眼,违背了自己之前从不祈祷的话,虔诚地祈祷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再次出发了,风雪会掩埋他兄弟的尸体。就像每个弗雷尔卓德人一样,他生于雪,死于雪。提着那把巨斧,克达尔走在下山的路上。
他眼中不断闪过过去的往事,部落里的生活从未远离他,即使他自己逃离了也是如此。就像他杀死自己的弟弟一般。
克达尔停下脚步。
他面前站着一个一手长矛一手大盾的战士,他带着厚重的铸铁头盔,看不清他的脸。
战士的声音沉闷地在风中响起“凛冬之爪不接受背叛,克达尔。你应该知道这点。”
“是谁在说话?格莫,还是林德尔?”克达尔高声问道。
战士闷闷地笑了。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克达尔。要么我死,要么你死。很简单。”
他用长矛敲击着自己的盾牌,简洁明了地说“来吧。”
克达尔叹了口气,他单手握着巨斧就冲了上去。战士沉稳地用盾牌迎上他的斧头,长矛在另一端狡猾地冲着他的胸膛刺来。
谁会赢?
鲜血滴落,克达尔一手死死抓着长矛的木杆,另一只手握着的斧头的锋刃已经深深刺入了战士的脖颈。他的盾牌没能在这把斧头下走过一招。
克达尔收回斧子,战士跪倒在地,他无力地扒拉着自己的头盔。克达尔看出他的想法,伸出手替他摘下了那牛角铸铁头盔,露出一张他很熟悉的脸。
“果然是你,林德尔。”
被称作林德尔的男人有着北地人中鲜少的英俊——秀气的英俊,这也是为什么他喜欢戴头盔的原因之一。弗雷尔卓德人觉得这样的长相毫无男子气概。
林德尔惨然一笑“带着我的头盔,克达尔。我要它见证你的死亡,或是其他人的。”
注视着林德尔的双眼,克达尔慢慢带上了牛角头盔“愿你安息,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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