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贤自己其实也来不及深想,那些年的一切,就不受控制的全都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这些,好像胸中关在笼子中的野兽。
不知怎么的,那笼子打开了。
然后,那些令他害怕又羞辱的野兽全都冲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把他的理智和血肉都一片片的撕碎了。
疼痛倒是小事,那种裸又无助的现于人前的绝望一下子就击溃了他。
他眼眸深处陡然闪过满满的猩红血色,此后,整个人的气势一变,仿佛身周有无尽的黑暗,已经彻底将他吞噬了。
连意就是在瞬间,心里猛然间“咯噔”了一下,一股不详之感涌上心头,她觉得常贤有点不对劲。
连意眉一蹙,之前的场景快速在脑中回放。突然定格在了某处。
是了,就是刚刚,常贤扭头的那一眼,虽然很快,但是眼瞳之中的复杂和决绝她敏锐的捕捉到了。
电光火石间,连意心思急转,她脸色转瞬间就被激的煞白,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可能有的动作。
来不及再深想细想,她这会子一定要赶上他,阻止他。
否则,大家都要跟着他去死。
连意深知,若说这五人里,有人能够做到跟他们同归于尽,那肯定有常贤一个。
五嗒的死,对于连意来说还算顺利,甚至连意是极有把握的。
这是有原因的。
其一,自然是连意懂得借力打力的威力,界廊之力,实在太过厉害了,远不是五嗒这样的化神修士能承受的。
而且她对付五嗒一招之后,就发现,在这界廊之中,对于五嗒来说,打架,尤其是跟她连意打,还是比较吃力的。
哪怕是有常贤帮衬,他也打不过她连意。
其二,就是在追、跑和交手之中,连意已经发现,作为邪魔的五嗒,实力压根达不到化神水准。
他给她的感觉和化神的启松非常像。
说白了,就是实力未到化神,被地心魔用魔药硬生生的提上来的。
他的元婴,想必也是脸部僵硬,和五嗒本人长得一点都不一样吧。
不过是个窃取别人元婴的混蛋玩意儿罢了。
在平地上,她那时候还是元婴初期,她就敢对战启松,在界廊之中,她都元婴圆满了,还对付不了另一个启松吗?
怕五嗒和常贤再联手对付她使她分心,于是连意快刀斩乱麻,迅速就将五嗒击杀于此。
对于五嗒,连意心中的评价并不高,虽然对敌她保持着谨慎之心,可五嗒这样的,连意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
可常贤不同,连意也很清楚这样的不同。
她面上虽未表露什么,可常贤无论是实力表露,还是在这群人之中隐隐为首的姿态,都让连意对他关注颇多。
也幸好连意一直密切注意他,所以在他不对之时,连意才能第一时间发现。
她也来不及像对付五嗒那般,再等合适方向的风过来了。
她牙一咬,黏在界廊之上的藤蔓松了一根,只一根松松攀在界廊之上。
然后,风吹藤长,藤蔓疯狂又野蛮的快速长长。
另一头的连意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搭上了其中一股风。
那风送了她一程后,她瞅准时机,感觉到风势扭转的一瞬,她从里面钻出,然后“跨”进了旁边另一股风中。
在这股风中停留了三息,她就又转战到另一股风中。
黝黑死寂的界廊之中,似乎有一条细长的莹绿色的灵线在其中翻飞起舞。
它一会儿出现,一会儿隐没,一会儿拉的长长的,一会儿变成了一团,甚至间或引去一段,似乎断了一般。
真是难得一见的热闹。
实则,这事对于连意来说,非常的铤而走险。
连意也是无奈又窝火。
若不是遇上紧急情况,她也不会这么想不开的作死。
为了让自己更快更灵活。
她只用了一根藤蔓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这藤蔓虽然算是她的本体的一部分,能够无限延长。
可是,她不停的在风中穿梭。
界廊之风的锐利无风可及,哪怕她只稍稍大意一下,没有判断对那风的趋势走向,风刃切在她的藤蔓之上,就会隔断她和界廊之间的唯一联系。
迎接她的,许就是被风卷走,再也回不到界廊之上的命运。
可是,她没法,因为她读懂了常贤的意思。
那是一种决绝的疯狂,他有很大的可能抱着跟她同归于尽的心思了。
他想干什么,自爆吗?!
化神中期修士的自爆会是个什么结局?
那是移山倒海的威力。
尤其现在可不是在平地上,是在界廊之中。
这界廊本就不稳当,界廊若是断了,这里的能量是不是就会失衡?
到时候,他们几人若不是被自爆所伤,直接身死,就是被抛入虚空之中,不生不死?
能量失衡,究竟还会不会引起其他可怕的后果,谁也没法担保。
连意听说过,能量失衡,会引起虚空黑洞,将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吸入其中,别说界域了,说不定广眉星域都会吸入其中,再也不复存在。
哪怕理智告诉连意,只是化神修士,界廊这么大,一名化神修士的自爆不至于如此。
可,连意不敢赌,也赌不起。
若是知道常贤是这样的疯子,便是放五嗒一马,拼着自己受伤或者死亡的危险,她都会在刚刚遇上他,交手之初,就把他杀了。
如今居然留出这样的祸患来!
今儿真要让他得逞了,他们那群魔死了也就死了,死不足惜,连意自己这群人都要跟着陪葬。
更别提那些可怕后果。
怎么算都是她吃了大亏,反向来看,那不就是地心魔血赚!
只这么一想,连意就差不多呕死在当场了。
当下,那股子气直冲丹田,连意硬生生又提了一分速度,多“跨”了两股风。
就要赶上了,她绝不能让常贤自爆,当然也绝不会让常贤好好死的。
那边,常贤确实已经整个失去控制了。
他看出来了,今日,这连意是要对他穷追不舍了。
既如此,那就同归于尽好了。
这想法笃定的瞬间,他浑身肌肉一紧,一种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的黑暗在这一瞬吞噬了他。
他“嗬嗬”两声,明明还在极速向前,可是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一般,只一息未至,他的眸子一亮之后便是一熄,好像烛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努力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光,散尽了自己一身的精华。
此时,连意在他身后很远之处,压根看不出什么。
从连意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常贤蓦地双手一捏,隔着法袍,都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贲张,隐藏在黑袍下的血肉之中,似乎有一条条血管爆起。
连意微微眯眼。
脚下速度更加的快了,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法袍,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