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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突然惊醒,然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礁石岛上。

他看到在另一边的礁石上,坐着一个少女。少女背对着他,正在梳弄那瀑布般柔美顺滑的秀发,她穿的是一身深蓝色的束胸长裙,蓝得就跟大海一样,又有着纤细的腰肢和玲珑的曲线,有一瞬间,唐小峰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条美人鱼。

少女转过头,看到他醒了过来,于是轻盈地向他走来。

礁石上长满了各类苔藓,她光着脚丫行来,就像是美丽的精灵行走在轻盈的荷叶上一般,没有失去一点平衡。

她的肌肤细腻如缎,洁白如雪,再配上红润的脸蛋和柳叶般的眉,搭配出一种让人窒息的美。她的眼眸就像是黑色的珍珠,散出神秘而又惑人的光泽,又像是天上的星辰,闪亮在漆黑的夜空。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唐小峰忍不住问道。

“奴家廉锦枫,见过唐公子。”少女缓缓下拜。

唐小峰心头一震,想道:“原来她就是廉锦枫!”

廉锦枫同样也是花神转世,只是跟颜紫绡又或是书里的其他少女不同,在后世,廉锦枫取参救母的故事并不只是出现在《镜花缘》这本书里,同时也被改编成各种戏曲,连著名的京剧大师梅兰芳,都曾出演过这个人物。

由她取参救母改编而成的戏曲,名字就叫《廉锦枫》!

唐小峰自然不能跟这少女说,自己早就听说过她的事迹。他问:“锦枫姑娘,是你救了我么?”

廉锦枫声音轻柔:“公子与胡二娘交手时,奴家恰巧藏在暗处。虽然那胡二娘擅长舞水弄浪,但奴家却也习得一些水性,能够在深海中藏得一日一夜,故而未让她发现。那鬼斧山贼寇与奴家有深仇大恨,幸有公子杀死鬼斧山的三当家,昨夜又刺伤胡二娘,替奴家报得部分深仇,奴家甚是感激。昨夜见公子赶走胡二娘后,沉入海中,性命垂危,故将公子救到这里。”

唐小峰诧异地问:“你跟鬼斧山有深仇大恨?”

廉锦枫垂泪道:“家父廉礼,本是君子国的上大夫,数年之前,被国王派去征剿海寇,不想误中敌计,被鬼斧山海寇围攻,全军覆灭,家父也死于‘鬼剑’石中天的幽泉剑下。父亲死后,家中财产耗尽,仆婢流亡,家母忧劳成积,一年前也不幸去世。母亲去世后,奴家虽有心为父报仇,奈何鬼斧山的三位贼首本事了得,奴家根本没有报仇的本事。昨日,奴家在水仙村听得有人杀了鬼斧山的三当家,故曾进入城内,在城中见了公子一面,只是公子不曾注意罢了。”

廉锦枫是在君子国出生,父亲因带兵剿贼而死,这些书里都有记载,只是她的父亲竟是死在“鬼剑”石中天的剑下,这点唐小峰倒是第一次听说。

唐小峰小声问道:“不知昨夜枝通使与胡二娘所说的话,姑娘有没有听到?”

“公子问的,可是鬼斧山贼寇与我国互有勾结之事?”廉锦枫低声道,“其实此事,奴家亦多少有些怀疑。家父性情梗直,一向刚正不阿,当日被派去剿贼时,虽然小心谨慎,但不知为何,所行路线竟会被贼人掌握得一清二楚,这才导致全军覆没,如今想来,只怕是家父在朝中得罪之人太多,这才被人借贼寇之手害死。”

唐小峰苦笑道:“你们君子国不是礼乐之邦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廉锦枫叹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国向有禁令,但凡批评国政,又或是在外人面前有辱国体者,不但自己要受重罚,家人也要连坐。这‘君子之风’,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看罢了。不过,只要不妄谈国政,不行有辱国体之事,就算跟外人做生意时吃些小亏,朝廷也总会给予补偿,故而国人在与外人做生意时,往往并不拘泥于小得小失,时长日久,也就博得这‘好让不争’的声誉。”

原来如此……

这所谓的“君子之风”、“好让不争”,对君子国来说更像是用来吸引外族前来做生意的招牌,而在暗地里,他们却又募养和勾结海盗,在东海四处劫掠,用来补贴国民。

此时,金乌已从大海的另一边升了起来,霞光照射在海面上,仿佛铺上了无数的秋枫。唐小峰想起一件事,问:“说起来,昨夜那胡二娘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我仅仅是看着她的眼睛,就感受身体里像是着了火一样,连枝室也在我身边自燃而死,姑娘可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廉锦枫道:“我只听说胡二娘的这道妖术,名为‘洪炎入鼎’,其它也就并不清楚。昨夜将公子带到这里时,公子全身发烫,仿佛高烧一般。奴家别无他法,只能试着给公子喂些冰菊、海桑等清凉解毒的药剂,好在吉人天相,公子的高烧终于退去,至于是那些药剂起了作用,还是胡二娘的妖术过了时效,奴家却并不清楚。”

唐小峰想:“原来她昨晚,竟是在我身边照顾了一个晚上。”

又见廉锦枫美若天仙,比颜紫绡还要漂亮得多,不由多看了几眼。

廉锦枫见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脸不由得红了一红。唐小峰低声问:“锦枫,你说你想要报杀父之仇,但威震山虽然已死,石中天和胡二娘却还活着,你想要怎么报仇?”

少女见他竟直呼起自己的名字,于是抬头看他一眼后,低下头去:“不管是石中天还是胡二娘,奴家都没有杀他们的本事,这仇……奴家也不知道该如何报得。”

唐小峰大声道:“如果我帮你报了仇,你要怎么报答我?”

廉锦枫没想到他竟然问得这么直接,一时怔了一怔。她在心中忖道:“这人先是盯着我看,又直呼我名,明明还没助我报仇,却先问我该如何报答,毫无君子之风。”

又想道:“我国从上到下,人人都以君子自居,却又如何?暗地里的勾当,其实并不比外面那些男盗女娼之辈好上多少。为人子女,若不能替父母报仇,那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只要他能替我报得深仇,他是君子也好,小人也好,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少女毅然拜道:“若是公子真能替奴家报得深仇,奴家情愿为奴为婢,一生服侍公子。”

唐小峰脱口说道:“我不要你做我的奴婢。”

廉锦枫低低地咬了咬唇,虽说只要能够报得父仇,自己就算纵身火坑,亦是无悔,但唐小峰的色心却还是让她从内心深处生出不豫。若不是这人确有剑侠的本事,并非单纯的空口说大话,只怕她现在早已掉头而去。

她生冷地道:“公子替奴家报仇之后,不管要奴家做什么,奴家定……”

唐小峰兴奋地道:“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在上一世,他刚上高中就被车撞死,连女朋友都没谈过一个,这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穿越到这个时代后,虽说唐代的礼教比起明清要松上许多,但男女之防却也还是存在,不可能男男女女一窝蜂地去上学,自然也没有什么女朋友,虽说这两年有个颜紫绡一直陪在身边,但那更像是一同学习的同学或是姐弟,所以在心里头,他还是想要有一个真正的“女朋友”,以满足上一世没谈过恋爱的缺憾。

廉锦枫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他,同时在心中想道:“我错怪了他,原来他是想让我做他的红颜知己。其实也是呢,他要真的对我心存淫念,以他杀死威震山,杀退胡二娘的本事,若要对我强行施暴,我又如何敌得过他?而现在,他只是为了与我结交,便欲助我诛杀仇人,如此作风,倒是颇有侠士之风。”

她感激地道:“多蒙公子厚爱,不管公子能否助奴家报得父仇,奴家都愿意做公子的女朋友。”

她只从字面上去理解“女朋友”三个字,以为这“女朋友”与“红颜知己”是差不多的意思,却不知道自己的理解,与唐小峰的意思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唐小峰高兴得差点跳起脚来,抓住她的手,激动地道:“真的吗?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你可不能反悔。”

廉锦枫想,我只是答应与他为友,他为何就开心成这样?于是微笑道:“奴家自然不会反悔。”

唐小峰牵着少女的手,只觉得细腻如水,握在手中,就好像握着软玉一般,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好在虽然开心,他却也知道有些事猴急不得,于是牵着少女在石上坐着,与她谈天说地,培养感情。

廉锦枫虽然被他握着手,但古时候握手言欢乃是常事,虽说这种“常事”一般只在同性之间,异性之间比较少见,但见唐小峰眉开眼笑,却没有更多举动,反觉得他坦坦荡荡,与其他男子不同。

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多,一个来自天朝岭南,一个生于海外岛国,聊起身边的各种事迹,自然觉得处处新鲜。这时,唐小峰想起一件事,问她:“锦枫,你说你能够在水中闭气一天一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书里确实也曾提到,说廉锦枫有这种奇特技能,但唐小峰一直以为这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人又不是鱼,怎么可能在海底待上那么长时间?

廉锦枫道:“家母一向有阴虚之症,服药即吐,只有以海参煮食,才能稍微缓解病情。然而在父亲死后,家产耗尽,母亲病情加重。奴家听说海参产自大海,只要有入海的本事,就能在海底取得,于是找一口大缸,天天伏在水中,练习水性,当时只是想着,能够练得与那些能够在水中闭气数刻的水手一般,也是好的,却连自己也没有想到,竟在误打误撞中,学会了一套内息之术,将一口气藏于经脉之间,时时游走,竟真的就能数个时辰潜在水中,不用上来,自那之后,奴家便时常入海取参,又自学了些剑技,以应对海兽。可惜虽然海参能够缓解母亲的病情,却未能彻底治愈,家母终究还是因病而死。”

唐小峰见她神情哀伤,不由想起书里那句“愿开一面仁人网,可怜儿鱼是孝鱼”,心里也不禁替她难过。

他问:“这内息闭气的办法,会不会很难学?”

廉锦枫拭去泪痕,道:“当初奴家自己练习闭气时,虽觉艰难,但领悟出来后,却又觉得其实也简单得很。你若要学,我便教你。”

唐小峰笑道:“我只是想,那胡二娘外号叫做鬼水,以后我仍然有可能在海上与她相撞,到那时,如果我会这种海底闭气的本事,要对付她时,也就容易一些。”

当下,廉锦枫就将自己悟出来的那套闭气之术讲解给他听,她本是水仙花花神转世,同样有过人天资,这套内息闭气的方法虽然是她自创,却暗合道家内景修炼之法,且别有创新,只是她自己还没有这个意识罢了。

唐小峰按着廉锦枫所教,将一口外气化作内息,在体内循环不休。两人一同跃入海中,廉锦枫带着他在海底游走,唐小峰见这大海深处五彩斑斓,光怪陆离,又看到各种诡魅植物和奇异海兽,竟是流连忘返,直想着,原来海底竟是这个样子。

从海里出来后,唐小峰看去,见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极是难受,往廉锦枫看去,却见她秀发和肌肤都是湿的,偏偏身上这件蓝裳,水珠自然滑落,看上去竟依旧干爽,心中诧异。

廉锦枫见他一脸疑问,笑道:“大半年前,我在海底捕鱼,无意间救下一位鲛族的人鱼姐妹,这件衣裳就是她送我的报酬。鲛族一向善长织绡,她们织出的绡衣遇水不湿,遇火不焚,也不知道是怎么制出来的。”

唐小峰这才明白过来。

此时,日头已移过中天,他心想再不回客栈去,颜紫绡只怕会到处找他,于是向廉锦枫说了一声,又用剑光载着她一同往君子国飞去。

廉锦枫在唐小峰身后踩着飞剑,开始时还是些提心吊胆,谁知飞在空中,却有一种红色的气流托着自己,竟比乘船还要平稳,心里不由得暗暗羡慕。只是她出生自谦恭有礼的君子国,再加上脸儿也薄,虽然羡慕,却不好意思让唐小峰教她。

唐小峰将少女送到君子国水仙村后,急急忙忙回到客栈。

颜紫绡一看到他就冲了过来,雌虎般盯着他问:“死小峰,你昨晚去了哪里?”

唐小峰赶紧举起双手:“你脸上的花不是我画的……”

颜紫绡狠狠地瞪他一眼:“以后再找你算账,我们快走。”

唐小峰刚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一群将士便已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吴之祥排众而出,厉喝道:“将凶手拿下。”

那群士兵齐涌而上,颜紫绡剑光一撩,他们手中的长矛纷纷断落。颜紫绡冷然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许你们抓他。”

吴之祥哼了一声,看着唐小峰:“你可知罪?”

唐小峰笑道:“知什么罪?”

吴之祥死死地盯着他:“昨夜,岐舌国通使枝室,在海上遭人劫杀,有人指认你是凶手,你有何话可说?”

这还真是恶人先告状了。

唐小峰耸了耸肩:“你们有证据?”

吴之祥冷笑道:“你杀人劫货后,虽然想要毁船灭迹,但有一人在落海后,被渔民救起,将你告发。而经过调查,你昨晚回到客栈后便悄然离去,你去了哪里?”

唐小峰叹一口气:“我去了什么地方,好像没必要向你汇报。”

他原本打算一回来就拉着颜紫绡离开君子国,倒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直接栽赃,把他说成是杀害枝室的凶手。而这也更加证实了,君子国与胡二娘之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否则,这些人怎么会知道他当时在场?

颜紫绡见他不吭声,急道:“你们肯定弄错了,小峰跟那姓枝的无冤无仇,绝不会好好的跑去杀他。”

吴之祥面无表情:“既然如此,你们何不先束手就擒,随我去公堂对质?我君子国乃礼仪之邦,断不会冤枉好人。”

颜紫绡有些犹豫,唐小峰却在心里冷笑。

这里是君子国的地盘,真要听他的话束手就擒,到时没有罪都可以被他整成有罪。

“紫绡姐,”唐小峰淡淡地道,“我们走。”

颜紫绡问:“去哪里?”

“自然是离开这里,回东口山去,”唐小峰的嘴角溢着似有若无的嘲弄,“什么君子国,不过是伪君子国罢了。”

吴之祥脸色一变,冷笑道:“莫以为你们精通剑术,就真有离开这里的本事。”

话音未了,从远处飞来一群异兽,这些异兽俱是人面狮身、长有双翼,狮背上还坐着手持强弩的战士。唐小峰看着这些异兽,暗自忖道:“这些,莫非就是《山海经》里所记载的英招?”

数十支利弩对准唐、颜二人,两人挚出飞剑,背靠着背,小心戒备。

吴之祥森冷地道:“现在放下兵器还来得及,最好不要自误。”

颜紫绡见他咄咄逼人,心里也涌起怒意:“不放下兵器,那又怎样?”

吴之祥的目光闪过冰冷的杀意:“放——”

“箭”字还没出口,唐小峰突然一声大叫,他叫得惊天动地,就好像突然看到大怪兽一般。所有人都愕了一愕,朝他看去,他却捂着裆下跳脚:“尿急,尿急,你们等等,我去撒下尿。”

抓着颜紫绡的手就往客栈里跑。

少女大叫道:“你上茅厕,抓我一起去干嘛?难道我一个女孩子还跟你一起上……”

吴之祥突然反应过来:“放箭!”

唐小峰却已抓着颜紫绡窜入客栈,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两人从客栈的背面破壁而出,御着剑光朝大海飞掠。

吴之祥又气又怒:“追。”

数十名骑着英招的战士急追而去,然而唐、颜二人御剑的速度太快,他们又如何能够追上?

唐小峰与颜紫绡一同往北面的东口山飞去,没几下,就已将那些骑着英招追赶他们的士兵甩在后头。

颜紫绡气道:“小峰,我们这样逃走,以后哪里还说得清楚?”

唐小峰耸了耸肩……不管逃不逃,反正就是说不清楚。

“而且,就算要逃,也不用弄这种花样吧?那些人根本就挡不住我们。”颜紫绡对唐小峰的“尿遁”很不满,觉得这样很没有面子。

唐小峰嘻嘻笑着,他当然知道那些士兵根本拦不住他们,但他就是喜欢弄这样的小花样。

我可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怎么能学街头混混一样,整天打来打去?

见颜紫绡还在生气,他正要哄上几句,安慰安慰,就在这时,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很难说清,就好像是一个盲人在深渊前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并不知道自己面前是可以让人粉身碎谷的险地,他只是在那一瞬间,无缘无故地感受到了危险,然后停下了脚步。

他一下子拉住颜紫绡。

两人一同御着剑气顿在空中,惊疑张望,就在这时,远处突然飞来一道黑雾,黑雾急速幻化,具现成形,变成一支巨大的黑剑。

一支漆黑如夜,诡秘莫名的剑。

一支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剑。

黑剑一下子就向他们斩了过来。

他们腾身而起,黑剑从他们脚下斩过,将空间撕出黑色的裂口。

眼见黑剑连续不断地劈来,两人各出飞剑,击在黑剑上,交击出绚丽的火花,却无法将它截下。两人大吃一惊,虽然不知道敌人是谁,但这种千里御剑的本事,却是他们比不了的。

他们左拙右支,狼狈闪避。

黑剑在他们身边斩出道道裂缝,连空气都被裂缝的强大吸力拉扯进去。

他们心知不妙,彼此对望一眼,一个手捏雷诀,一个手捏风诀,突然出手。两支飞剑撞向黑剑,再发出轰然一声巨响,黑剑被这招“风雷破九霄”撞得抛飞,却又很快定在那里,越涨越大,化作一支直连华山也可轻易劈开的巨剑。

强大的杀意狂涌而来,丝丝寒意直扣人心。两人同时生出无法抵挡的感觉。

少女颤声道:“怎么办?”

唐小峰抓住她的手,直往下沉,黑剑在他们身后蓦然劈落,而他们已跃入了大海。

黑色巨剑劈在海面上,海水立时分开,现出一条深邃的裂口。

紧接着,黑色巨剑有灵识般地在天空飞旋,直到海面闭合,风平浪止,也没有看到唐、颜二人出来,这才化作一道黑影飞向天际,闪电般消逝而去。

唐小峰拖着昏迷的少女,爬上一座礁石岛。

他跟廉锦枫学了内息闭气的本事,就算在海底沉上几个时辰也不会有事,颜紫绡却没有他这样的好运,连灌了几口海水,一下子就不省人事。

他让少女趴在自己腿上,帮她咳出海水,见她终于缓过气,这才安下心来。

将少女翻过身来,见她还没有苏醒,唐小峰嘿笑着,心想上一世从电视上学到的“人工呼吸”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于是低下头去,要去亲颜紫绡的嘴儿。

颜紫绡迷迷糊糊地张开眼,见唐小峰的脸越贴越近,不由尖叫一声:“小峰,你做什么?”

可惜……她怎么不迟点醒来?

颜紫绡发现自己被唐小峰抱在怀中,两人的衣裳本就已经湿透,在这样的暧昧姿势下,颇有一种肌肤相贴的感觉,脸无由地红了一红,不知怎的,竟有些扭捏起来。

唐小峰见她居然没有马上跳起,也不管那么多,左手环着她的背,右手从正面搂着她的腰,竟还抱得更紧一些:“紫绡姐,你没事吧?”

他当然知道,颜紫绡的御剑之术跟他一样练到了红华境界,灌上几口海水,其实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却还是故作关切地问一下。

“有、有一点头晕……”颜紫绡觉得自己的脸热得跟被火炉烤过一样。

她再怎么胆大硬派,终究也只是一个初谙男女之别的黄花闺女,虽然跟唐小峰相处了两年多,却也从来没有“亲热”到这种地方,心里不免有些羞怯,偏偏唐小峰还抱着她不放,一时间,竟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唐小峰低头看去,见颜紫绡脸儿绯红,身上的红衣紧贴娇躯,曲线玲珑,颜紫绡当然知道他在偷看自己,只是、只是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但并不讨厌,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

女孩子总是喜欢被人看的。

就算是她也不例外。

当然,这样湿漉漉地抱在一起终究不是办法,再加上从昨夜到现在什么也没吃,唐小峰饿得厉害,于是放开颜紫绡,从岛上收集了些柴火。

“紫绡姐,”唐小峰嘻嘻笑地看着少女,“湿衣服穿在身上,会感冒的,我们脱下来烤一下吧。”

“啊?”颜紫绡瞪大眼睛看着他。

“放心,我不会偷看的。”唐小峰一本正经地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我可是一个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志气的四有少年。

颜紫绡抿着嘴儿……他一定会偷看的。

这是女孩儿的直觉!

颜紫绡问:“小峰,那支黑剑是怎么回事?那么难对付?”

唐小峰想了想,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支黑剑,恐怕就是鬼斧山大当家石中天的……幽冥剑!”

“幽冥剑?”

“嗯,”唐小峰道,“那石中天绰号‘鬼剑’,听说他跟我们一样精通剑侠之术,甚至到了能够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地步,恐怕比我们要高出不知多少。除了因为杀死威震山得罪了那伙海盗,我们在东海也没有别的仇敌,那支剑的主人,多半就是石中天。”

颜紫绡问:“那昨晚你又到底去了哪里?”

唐小峰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她,颜紫绡这才知道原来鬼斧山的那伙海盗,跟君子国王室竟是互相勾结的,连枝室也被胡二娘害死,不由义愤填膺。

“小峰,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颜紫绡问。

唐小峰叹道:“我本来以为那威震山没什么本事,鬼斧山的另外两个当家就算比他厉害一些,本领应该也有限得很,现在看来,不只是那胡二娘不好对付,那石中天的本事也同样非同小可,我们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差点被他的幽冥剑劈死。以我们现在的修为,拿鬼斧山没有太多办法,看来这东海,是待不下去了。”

颜紫绡恨恨地道:“两年前我们得罪了燚妖门,从岭南逃到东海,现在我们得罪了鬼斧山和君子国,难道又要逃到别的地方去?这样子逃来逃去,想想都叫人气闷。”

“那又有什么办法?”唐小峰苦笑道,“既然不是石中天的对手,不逃还能做什么?那些人已经知道我们住在东口山,我们躲在那里也不安全。虽说东海并不只有君子国和鬼斧山,但君子国在东海之上声誉极佳,他们把枝室的死算在我头上,不只是君子国,连岐舌国恐怕都会来找我麻烦。而石中天听说是那什么十大寇之一,这十大寇纵横东海,无恶不作,单靠我们两个人,根本没办法跟他们作对。”

颜紫绡虽然有些不愤,却也知道唐小峰说的是事实,只好无奈地问:“那我们去哪里?”

唐小峰嘻嘻笑道:“俗话不是说,五湖四海么?东海待不下,我们还可以去西海、南海、北海,总有地方可以去。”

想了一想,又说:“不过,离开这里前,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颜紫绡问:“谁?”

唐小峰说:“昨晚认识的一个朋友。”

他说的自然是廉锦枫。

他在心中想道:“锦枫,抱歉了,虽然昨晚答应过替你报仇,但现在看来,胡二娘还好对付一些,那石中天的幽冥剑,却实在是难对付得紧。但好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个仇,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报的。”

他想着,就算要走,也无论如何要去跟廉锦枫说一声,最好是廉锦枫愿意跟他一起走,不管怎么样,她可是答应过要做自己的女朋友的。

就这样直接回君子国去,似乎不太妥当,于是,唐小峰跳到海里抓了几条鱼,一边烤来吃一边等天黑。吃鱼的时候,颜紫绡坐在石上,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于是把梗在腰上的一本书取了出来。

这是她从平安村带出来的那本《颜氏家训》。

唐小峰见她顺手把书扔在一旁,一开始也没怎么注意,只是多瞄几眼后,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拿了过来:“紫绡姐,你看,这书好像有些古怪。”

“怎么了?”颜紫绡一边啃着半焦的鱼,一边瞅他。

“紫绡姐,你想,”唐小峰说,“你刚才在海里泡了那么久,衣裳都湿透了,可这本书翻起来,居然一点没烂,连上面的墨迹都是好好的,奇怪不奇怪?”

颜紫绡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由疑惑起来,与他肩并肩一同,开始研究这本《颜氏家训》。从外表看去,这本书书页泛黄,纸质摸起来亦是粗糙得很,完全看不出它为什么没被海水泡烂,唐小峰试着撕它,结果发现,不管他如何用力,就是无法将书页撕开哪怕是一条裂口,放在火上小心烧了一下,却也是连一点边角都燃不起来。

唐小峰上辈子网络看得多,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兴奋地说:“紫绡姐,这必定是你颜家先人留下来的武功秘籍,你想,如果它不是真的重要,颜家的先人又怎么会把它跟紫歌剑法的口诀一同藏在井里?它所隐藏的功法,只怕比刻在墙上的那些剑诀还要厉害得多。”

颜紫绡也觉得,小峰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两个人连烤鱼也忘了吃,一同认真翻看,只是翻看了一两个时辰,却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上面所记载的,确确实实是由北齐颜之推所撰写的家训,虽然《颜氏家训》在后世广为流传,在中国一两千年的岁月里,一直被认作是家教范本,但和武学、剑术根本就没有丁点关系。

唐小峰自然不相信这样一本泡不烂、烧不着、撕不掉的书,上面除了每一个读书人都会背的颜氏家训就什么也没有,但不管怎样,反正他就是无法找出其中秘密,而天色已经开始变黑,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暂时放弃,想着以后再来研究。

天色入黑后,两人悄悄溜回君子国,来到水仙村。

唐小峰知道,既然君子国把他说成是杀害枝室的凶手,此时他的肖像恐怕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于是躲在村外,让颜紫绡帮他去找廉锦枫。

他在月下等了许久,终于看到颜紫绡飞掠而出,他赶紧问道:“紫绡姐,有没有找到锦枫?”

颜紫绡不安地看着他:“村里的人说……她被官府抓走了!”

“抓走了?”唐小峰大吃一惊,“官府为什么抓她?”

颜紫绡道:“官府说她结交匪类,说清晨时有人看到她跟官府通缉的要犯在一起。”

唐小峰脑袋轰的一响……官府所说的“要犯”当然就是他,可早上他送廉锦枫回来时,路上明明没有看到其他人,为什么那些人会知道?

当然,这里毕竟是君子国的地盘,从他现在所掌握的线索来看,君子国外宽内严,表面示人以礼义,事实上对治下百姓却是管得极严,他与廉锦枫走在一起时被人看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甚至有可能在廉锦枫救他时,就已经被鬼斧山的贼人看在眼中,又暗中通知了君子国王室。

一定要去救她……她可是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