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药局出来,外面果然已是铃铛满树,有大小之分,也有高低之别,最为夸张的就是善荣堂门前一株百年海棠上满铃铛下满铃铛,找不到一个空枝,那个树干竟然被铃铛压到要伏地。
这情真意切的场景,让宋玉绰忍不住莞尔,花神怕会被铃铛压死走不了路,三月三对于花神来说怕是煎熬。
乔希迅速找到承曦堂里那棵层层叠叠开满鲜花的李树,挂铃而去,在她的祝祷声中,宋玉绰亦知趣而去。
早知道皇宫里没有宋玉绰心的梨树了,还在皇宫里游荡。这是个春天,春意盎然,却也有些许寒意,春寒料峭。宋玉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那一片绿油油的树林,不禁有些伤感。恍恍惚惚中竟然来到天禄阁前,只可惜如今的天禄阁大门紧锁,估计阿苑还在偷着闲着。
不知不觉中还会再来,这2个月可能是来的太勤了,自嘲一下吧。宋玉绰在一个清晨醒来,推开窗户,一阵寒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这是否预示着一场大雪即将到来?推开房门,看到的是一片洁白的世界。正要扭扭脚步,但见天禄阁门前那三棵纯白辛夷的树木,一时间如飞雪铺满了宫墙阡陌一般,梨花飞雪也大致不过如此,这时寻不到梨花了,姑且用辛夷花取而代之。
叹着叹着,宋玉绰双手合掌,把铃铛埋于掌心,曾悬铃许了祈愿和心爱的人琴瑟和好,白首偕老,而今一切都转了形。宋玉绰知道,沈氏是宋玉绰心中最柔软的那个人。她曾对宋玉绰说过一句话:“你若不想死,就请去死吧!”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说出这句话了。宋玉绰不能插手争三千宠,沈未病和宋玉绰两个都不欠,姻缘好像和宋玉绰没有干过,宋玉绰能得到的恐怕也就只剩下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踮起脚尖就要挂铃了,偏是那风和宋玉绰搅和着,树枝晃动着,宋玉绰无论如何都抓不起来,突然觉得背后似乎有股暖烘烘的空气在流动,一只手重叠着取走了宋玉绰手中的金铃,那只手宽宽而不失去柔腻的光泽,在宋玉绰认出的人中,唯有他拥有如此美丽的双手,但这一刻宋玉绰离他是如此的亲近,不容宋玉绰回头和他四目对视。
而且宋玉绰已经猜到了他是谁了,他突然出现宋玉绰很难淡定,宋玉绰极力掩饰自己的紧张情绪,轻轻地问了一句:“老爷今天为什么要去天禄阁?”
“想去寻书,没想到这里落了锁。”齐韶刚从外面回来,就这么一句话打断了宋玉绰和她的谈话。“什么?锁门?”宋玉绰不解地问。“是宋玉绰。”齐韶点了点头。齐韶很轻松的回了一句,帮宋玉绰把铃铛系上便再也没有那么难堪的距离感,而宋玉绰却如释重负,微笑着说:“今天是女儿节,宫女们要放假啦!”
远处杳杳飘着昆曲柔糯唱腔的引引,伶人腔调醇厚,应该就是名伶了,隐约在永寿殿那畅音阁里,戏班子们都在演唱《游园》那一出,《牡丹亭》本就是宋玉绰喜欢的剧目,原来只是觉得临川四梦里只有这一出,唱词雅不如戏曲,闲来无事欣赏时感觉娴雅很好,现在恍惚之间却发现了那些优美动听的演唱,好哀怨好伤感。
杜丽娘伤了春意,宫中女子何乐而不为?春去秋来,时光如梭。如今,她又要过着一个新的春天了。杜丽娘是个闲不住的人。”春无花不艳,夏无月不圆。宫墙之外之美,此生恐无缘得遇。“良辰美景奈宋玉绰何,就赏心乐事谁庭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既然您心里充满了愁思,也不应该再听到如此伤感的曲调了,您该看到宋玉绰赠您的书笺了吧,”而且齐韶也没有欣赏那曲,似乎是刺探,“孤芳犹可自赏,佳人怎奈独殇?”
看似平淡无奇的话语,似乎是那么的暧昧,风摇曳着金铃,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言谈之间他又走近了宋玉绰,而宋玉绰也毫无来历的一阵忐忑,齐韶永远是那么的让人捉摸不透,如风,很难捕捉到一丝丝的缕缕。
一阵沉默之后,约察觉宋玉绰的惊慌,他带着淡淡的笑意,轻轻晃过宋玉绰面前那一尾黄澄澄的辛夷花瓣儿时,宋玉绰这才如释重负,他走近宋玉绰只是伸手把宋玉绰头发鬓边沾满辛夷花花瓣取下来,但这时宋玉绰心里有种忧郁,似乎刚刚宋玉绰正莫名其妙地盼望着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