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闯贼起义军的“追赃助饷”不像税收那样有多种法规和措施来确保收入归公,往往谁追谁获利。
因有私利可图,起义军上上下下都沉浸在“追赃”的狂热中。
自将军到土兵,个个“追赃”追得腰包鼓胀,私吞白银多者数千两,少者数百两,以至人人有富贵还乡之心,无勇往赴战之气。
哪像贺今朝废弃了大明的苛捐杂税,但依旧制定了新的税法,就算种田,也得对半分,把大饼画在后面。
方能最大可能的筹集军粮,用于战事,维护政权的日常运转等等。
在这件事上,李自成没有选择抄作业,依旧是另辟蹊径。
李自成农民政权,对苛捐杂税深恶痛绝,这让人非常容易理解。
大明底层早就苦赋税久已。
他们在税收的问题上走向了反面,把税收视为统治阶级的万恶之首。
“均田免粮”,完不去建立税收制度,这样会比明末政权败得更快,更惨。
若是“均田免粮”后再回到自给自足的原始社会,不需要国家,不需要政权的长期运行,或许还行,然而这只是天方夜谭。
政权的财力基础没有经常稳定的保障,也就意味着聚沙建塔,经不住历史风雨的侵蚀与冲刷。
如果说崇祯的明末政权亡于横征暴敛,那么,李自成的政权在很大程度上亡于免税劫掠,这不啻于另一种形式的横征暴敛,手段还更酷虐。
各自极端的税收政策,最终会使大明王朝和李自成的政权走上殊途同归的败亡之路。
冬装是要做的,但是得花不少的银子。
“我们不仅要买冬装,还要多买些粮食。”
李自成又提了一嘴,这么多脱产士卒,不是谁都能养得起的。
他也没有那么多的粮食。
李自成的发展,完成了蝗虫模式。
或者说李自成开辟的另类赛道,当真是成也税收,败也税收。
李岩想了想又开口道:“大元帅,欲图大事,必先尊贤礼士,除暴恤民。
今朝廷失政,可是先世恩泽百姓已久,近缘岁饥赋重,官贪吏猾,是以百姓如陷汤火。
我等欲收民心,须托仁义。
在任好官,仍前任事,若酷虐人民者,即行斩首。
一应钱粮,比原额只征一半,则百姓自乐归矣。”
李岩说那么多,就是为了铺垫最后一句。
“均田免粮之策是大元帅立身之根本,岂能随意更改?”丞相牛金星不答应这件事:“只要一半,他们为什么不选择投贺今朝去呢?”
因为战争的宣传鼓动需要,闯贼实行三年免征,广泛宣传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的口号。
如此才得到了河南、山东,还有北直隶部分地区百姓的欢迎,极大激发明朝统治区内百姓们的造反热情。
李岩也晓得这种事针对夺取的敌占区是极为有效的,但是对于自己占据的根据地免税是个很大的失策。
牛金星说的非常有道理,要不是冲着闯王来了不纳粮,这些百姓为什么不投了锤匪?
现在他们与锤匪竞争优势就是这个点,岂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一旦做出来的事,同口号不一致,这些遭受哄骗的百姓必定会反戈。
李自成已经被他自己宣贯的口号绑在了战车上,根本就没法下来改变税收这件事。
“我们虽然没收了几个山东藩王的财富,但是军饷下发一波,剩下的钱财若是与贺今朝做生意,怕是不够。”
李岩看着牛金星说道:“我们占据山东之后,接下来要去哪里发展?”
毕竟在大家原来的设想当中,洪承畴率领大明最后的精锐,都折在关外,这样他们也能顺利前往京师。
京城里做官的人,想必贪墨的钱财更多。
“大元帅能不能写信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再便宜些?”
宋献策捏着胡须眯着眼睛询问。
“别想了。”李过直接做出了回答。
上一次东山再起得到贺今朝的资助,情分便已经消磨干净了。
再发生了贺罗事件,老回回出走投奔贺今朝。
现在双方没有撕破最后的脸皮,可谁也不要轻易过线。
到时候闯贼的情况,便是南北两线作战了。
“南下与贺今朝发生冲突,争夺扬州府那个富庶之地吗?”
“最好别这么想,贺今朝要比洪承畴手中的明军还要难对付。”
李自成的心腹们议论起来。
目前实力极度壮大,是需要好好筹划一二。
李自成仅剩下的一只眼,看着李岩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听说孔家几乎坐拥了曲阜的土地,还向外溢出了,他们既然降了大元帅,什么都没有送上,咱们也没有分了他的土地。
这次就叫他孔家出些银子助饷吧!”
李岩认为如今还得仰仗贺今朝提供的粮食和冬衣。
山东这个地界想要冬小麦成熟,还得好些个月呢。
“我们拖的起,朝廷拖不起,漕运断绝,京师又勐增十万张大嘴,他们也是要吃饭的。”
李岩环顾周遭道:“所以我们有了冬衣和粮食后,能稳坐一方,等着饥肠辘辘的明军来攻,到时候待宰的羔羊,还不是他们。
运气不错的话,我们还能用些许酒肉就能让这群作战经验丰富的士卒成为我们的人!”
李自成为了治理天下,自是接受了孔家人的降表,而且还没有动这个大地主呢!
李岩的话让他眉头微微挑起,光靠他自己手中的银两,要购买到充足的衣服和粮食,怕是很难。
“大元帅,这孔家轻易动不得。”
丞相牛金星直接与李岩唱了反调。
自古以来,治理国家就需要读书人,若是动了孔家这个牌子,那岂不是让天下读书人都厌恶?
“不动孔家?凭着他送上了一份降表,依旧还能享受富贵生活?”李岩眉头微皱:
“这百万大军所需的冬衣和粮食与孔家孰轻孰重,还请大元帅细细思索。”